糯米原本緊繃的臉龐，此時才有一絲放鬆。接過黃瓜，卻沒有立即就吃，抬著頭看著鳳素煙，慢慢的眼眶又濕潤了：“娘親，你不會丟下糯米，對不對？”
孩童稚嫩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與渴望，鳳素煙隻覺得仿佛被什麼狠狠捶在心頭。頓了一頓，摸著他的腦袋，說道：“我怎麼會丟下你呢？”她已經答應過他的母親，會好好照顧他。她從來不是失信的人，以後不論多麼艱苦，都不會丟下他不管。
糯米水蒙蒙的大眼睛裏，忽然迸射出極致的光亮，仿佛烏沉沉的天空驟然清淨，露出原有的澄澈明媚。猛地從小木樁上跳下來，抱住鳳素煙的腿歡快地道：“娘親娘親！糯米就知道你不會丟下糯米的！娘親最好了！糯米才不要跟他們走，糯米不愛吃什麼太子！糯米愛吃小黃瓜！”說完，嘎嘣一口咬掉小黃瓜的頭。
鳳素煙不由一笑，摸了摸他的腦袋，轉身走向灶台準備做飯。然而當目光落在米缸和麵缸，不由得神色一凝。
缸中米粒屈指可數，麵粉也僅僅剩下一小捧，吃完這一頓，下頓的著落便不知道在哪裏了。鳳素煙漸漸沉下臉，拿過一隻有缺口的破碗，擼起袖子伸手進缸，把缸底的米粒全部撿出來，淘幹淨了倒進鍋裏，又舀出兩瓢清水添進去。稀稀疏疏的米粒被水衝得浮了起來，又慢慢地散落在烏黑的鍋底。
這麼點東西，可不夠兩人吃的。鳳素煙沉著臉，大人還好，餓上一兩頓沒什麼幹係，糯米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鳳氏就是這般對待糯米的？
調動著腦中的記憶，愈發來氣。倘若鳳氏是個柔弱無能的女子便罷了，本事有限，糯米投胎做了她的兒子也算倒黴。可是鳳氏明明極其能幹，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幹起活來整個陌水村無人能出其右。待到嫁人之後，因為沈雲誌讀書，筆墨紙硯哪一樣都不是小開銷，繡花、種田、喂牲畜，裏裏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條，人人提起來無不豎起拇指。
“妹子？妹子做飯了嗎？”吳氏的聲音從院子外頭傳來，把鳳素煙從回憶中打斷。鳳素煙把柴火往鍋底一塞，站起身拍拍灰塵走了出去，隻見吳氏挎著一隻籃子走進來：“我瞧著那群混賬東西把你家裏禍害成這樣，怕你跟糯米沒得飯吃，便給你捎來幾隻饅頭。”
鳳素煙接過籃子，擱在屋中由幾塊木板粗略釘成的小桌上：“謝謝嫂子。”
“嗨，客氣什麼？”吳氏熱情的大嗓門，帶著沁透人心的溫暖：“正準備做飯呢？我瞧瞧你做得什麼？”吳氏走到灶台前，往鍋裏一探頭，待看到鍋裏稀稀落落的幾粒米，不由沉下臉：“你就給糯米吃這個？”再看向鳳素煙的目光，便沒有了那股親熱勁兒。
鳳素煙接收到她責備的目光，心中歎了口氣。誰讓吳氏是做母親的人呢？這做了母親的人，但凡見著小小娃兒，便打心底軟成一汪水兒，一點兒也舍不得娃兒難過。吳氏對待自家的兩個娃兒，那是疼得不得了，此時見著糯米連口飯也吃不起，臉色好得起來才怪！
雖然是鳳氏留下來的爛攤子，同鳳素煙沒什麼幹係，然而既然占據了鳳氏的身體，便不得不一道兒受了：“嫂子坐，我給你倒水。”鳳素煙指了指床邊，拿起灶台上缺口的碗，從缸裏舀了一碗清水。這樣對待送吃食來的吳氏，本是失禮。可是誰讓家裏什麼也沒有呢？若是張口就攆吳氏回去，更非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