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卯時,天微微亮,萬家燈火正眠,不遠處,十幾個太監正拉著車清掃地上灰塵,幾隻飛鳥掠過枝頭停留在宮殿外簷,薄霧中傳來的幾聲婉轉啼鳴打破這寂靜時分,幾片樹葉從枝頭掉落,在空中盤旋,隨風起,隨風落,江雪亭抬頭望去,愣愣地出了神。
片刻後,隻聽一身著朝服的官員說道:“眾位學子,請隨我來。”說罷,那官員轉身走在眾人前麵,江雪亭與其他人便跟了上去,眾人步調緩慢,不敢輕易發出聲音,正走著,突然有人拍了拍江雪亭的肩膀,江雪亭回頭看時,認出那人是張白圭,江雪亭心中不免一陣喜悅,剛要說話,卻被張白圭打斷,張白圭隨後向前指了指,示意江雪亭不要回頭,江雪亭心領神會,轉身繼續走去。
走到奉天殿前,那官員將眾學子分列在丹墀兩側,江雪亭與張白圭緊挨著,站在最前麵。又過了片刻,隻聽一陣鞭炮聲響,驚得江雪亭渾身一顫,往宮門看去,隻見四五個太監抬著一頂鑾轎走了過來,還有幾人持刀穿甲在旁護衛,文武百官則慢步跟在鑾轎後麵,江雪亭心想鑾轎裏坐著的肯定是當今醉心於修道的皇上了。
待那鑾轎越行越近,江雪亭這才看清,“朝中劍”夏無言也在護衛之人當中,待夏無言走過來時,江雪亭隻敢低下頭用餘光偷看,而夏無言也似乎看到了江雪亭,隻見他輕輕側過臉來,衝江雪亭垂眉微笑,這一笑嚇得江雪亭屏氣凝息,連忙轉移視線,等夏無言走過去後,江雪亭這才敢抬頭,那鑾轎經過江雪亭身前時,江雪亭略微探出身子,往裏看去,一簾薄紗將二人隔開,仿佛分離出兩個世界,裏麵的人求仙問道,外麵的人拚死謀生,芸芸眾生不知所以地供奉著一個不是神仙的神仙。
江雪亭還未看個清楚,一旁的張白圭急忙拉扯江雪亭手臂,江雪亭回過神來,領會了張白圭的意思,立馬站正身姿一動不動,靜靜地等著,待鑾轎過去後,江雪亭看見一人扶著一白發老翁走在文武百官的前麵,那老翁身著仙鶴緋袍,拄著一根拐杖,老態龍鍾,雙眼雖飽經風霜卻滿是狠辣,江雪亭又審視扶著他的那人,隻覺他身影頗為熟悉,仿佛在哪見過,兩人走著時,那老翁說道:“這就快進殿了,不用扶了,老朽自己走進去。”說罷,那男子便將手輕輕鬆開,轉過身來,整理衣冠,昂首闊步往殿內走去,江雪亭看得他正臉,這才認出,那男子便是之前自己與冷姑娘所救的嚴世蕃,江雪亭心裏不由得一驚,仔細一想才明白過來,嚴世蕃扶的老翁,應是當今內閣首輔,嚴嵩。
嚴世蕃走到江雪亭身前時,不經意間看得一眼,嚴世蕃眉頭緊鎖,雙眼冷漠,驚疑之時似在思索,沒有片刻停留,徑直往殿門走去,嚴世蕃後麵還跟著兩位身著仙鶴朝服的官員,其中一人,神態嚴肅,眉目慈善,眼光掃過眾學子,說道:“這次恩科,果然不同以往,這些學子們各各都精神抖擻,朝氣蓬勃,將來定會讓朝廷風氣煥然一新。”聽聞這話,走在前麵的嚴世蕃隻是冷冷一笑,說道:“看來,徐大人是對現在朝廷的風氣有所不滿啊,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勝舊人’,徐大人向來一心隻為朝廷,也是時候該考慮考慮身後事了。”說罷,嚴世蕃輕笑一聲,便走進殿內,那人卻對同行之人說道:“肅卿,看看咱這位嚴大人,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我倒要看他能笑多久。”說罷,兩人一齊走進殿裏。
待文武百官全部入殿,主禮官大聲喊道:“皇上升殿,眾考生跪拜行禮。”眾學子聽此,紛紛下跪,行三叩五拜之禮,隨後,一執事官舉著禦案走入殿內,將禦案放在大殿中央,又聽一陣鞭炮聲響,皇帝起身退殿,眾官員紛紛下跪,恭送聖上,待皇帝乘著鑾轎離去後,眾官員也紛紛起身,齊齊出殿,隻見數十個太監將試桌擺放在丹墀東西兩側,此時,主禮官又喊道:“眾考生入座,禮部官散卷。” 眾學子聞聲入座,跪拜接卷,待散完卷後,主禮官拖著嗓子,喊道:“開考!”江雪亭聽到這兩字後,便立馬奮筆疾書,而一旁的張白圭,卻是神情悠閑,不緊不慢地揮動著手中的墨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