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跪在院子裏,子時的天空格外明亮耀眼,抬頭看到一輪潔白的圓月,靜靜地懸掛在中天,母親雙手合十,她在祈禱,希望月光能夠灑向一絲光明,讓她的兒子早點醒過來。
方君的父親魂魄無處可去,它隻能飄飄忽忽,在中天遊蕩,可是他並不知道,這個月子時他要回家看他的兒子,而他的師父已經在山上做法,要讓他放下萬緣,否則他的兒子將不再醒過來。
他遠遠看見兒子躺在床上,媳婦在院子裏跪著,不知道在做什麼,他走得越來越近了,才發現這裏麵的玄機,原來他的陽壽已盡了,這些年孤魂野鬼,他一直靠他兒子的陽氣養著他,才可以身心自在遊蕩。
可是現在他的壽命已經到頭了,如果再不離開兒子,可能就會連累兒子,他想再多看一眼兒子,可是門口的白光刺眼,所燒的符咒已經將他的魂魄與兒子隔離,他的師父在山上召喚他,他用手撥開白光,看見自己的黑影子越來越淡,最終消失在月明星稀的晴空裏。
屋子裏,方君忽然睜開了眼睛,他感覺從未有過的清醒,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感覺好像自己頭上頂了一塊石頭,將自己壓得許久睜不開眼睛。
他使出全身力氣,坐起身來,一看才是中夜,他想去客廳倒杯水,可是挪動了腳步卻不能走路,他扶著桌子停了很久,忽然聽到客廳有走路的聲音。
他對那聲音非常熟悉,知道是母親還沒有睡下,就喊了一聲:媽
方君的母親站在客廳,突然聽到兒子的聲音傳出來,她高興極了,趕快跑進房子說:君君,你醒了。
方君點點頭,說:我想喝點水。
母親說:你別走路,媽去給你倒水。
她的母親心裏有說不出地滋味,她感覺世間的奇人異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這一次她是完全相信了。
方君再也睡不著了,他回想著夢中發生的這一切,他怎麼突然感覺不到沉悶的頭部和壓抑的胸口,他像是重新生長起來的一棵樹一樣,感覺又能自由呼吸空氣了,可是他還是有些猶鬱,因為沒有了往日心裏的羈絆。
他也知道父親走後他的陰影一直留在方君的心裏,他隨時都能想起他的音容笑貌,但是他那麼年輕能走到哪裏去呢?他也經常會聽到村裏的老人談論一些玄異的事,可能他屬於橫死,遊魂一直飄蕩在空中,從沒離開過他家吧,可是父親會在哪裏呢?這些都能變成他心中的迷。
母親很快端過來了水,他們母子坐在一起,難免又是一陣傷心,他從櫃子裏拿出父親的中醫書,這些書以前他是不敢翻看的,但是現在他突然想起父親的好,治病救人,懸壺濟世,他父親一直是他們兄弟姐妹眼中的驕傲,現在他能原諒他的父親了,可能這麼多年他的父親也不願意看到他們傷心,才遲遲不願離去。
他在自己家裏遊蕩著,方君就會受到他的影響,因為他是以父親為榮的,父親走了最掛念的也就是他了,但是現在方君卻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他喝了點水,坐下來翻看父親在樹上密密麻麻做的筆記,他的字總是寫得那麼工整,母親勸他剛做完手術,不要用腦過度。
方君說:父親雖然走了,但是他留給我的書我也要看啊,母親說:你以前每天都在讀書,怎麼會覺得少呢?
方君說:父親全部的希望都在這些書裏麵,我不想辜負他的期望,母親說:你以前從來不翻這些書的,總說父親為什麼這麼早就離你去了,你現在知道你父親的好了。
方君說:我也不知道,這次生過病之後,就一點也生不起來埋怨父親的心了。
母親說:你父親一生都在治病救人,就是沒有把他自己救了,說著又難過的哭了。
方君扶著母親,讓她早點去休息,不要太傷心,自己也要休息了。
母親出來了,她又到門口看了看月亮,快下山了,她想山裏的師父們可能又是一夜沒有休息吧。她突然感到身體比以往都輕鬆,感覺家裏雖然少了點什麼,可是她卻身心愉悅,她沒有一直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多少年的磨練讓她變得更堅強了,他不想讓方君的父親擔心自己,於是揉了揉眼睛,想著方君的身體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大礙了,於是就輕輕的回到臥室躺下了。
方君的身體慢慢在恢複,因為大學要學的東西很多,母親也很少讓他去地裏幹活,於是他又能騰出一些時間,來努力鑽研自己愛好的科目。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距離開學報到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方君收到錄取通知書的大學也很好,他雖然考試中生了病,但是也沒影響他順利考進大學,方君這天對他母親說:媽,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學,以後離你遠了,你想我了怎麼辦呢?他母親說:你就安心去讀大學吧,想你了你大哥會開車帶我去看你的。
方君知道哥哥姐姐都會照顧好母親,他也不多說什麼了,就收拾一下要帶的東西,準備要去學校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