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侍女小梨喊著小姐並向她小步跑過來時,白錦才真的意識到——

她已經不在原來那個世界了。

在那個世界,她可以用了無牽掛,孑然一身來形容。

據說她是很小的時候,父母因山洪而車禍死亡,於是她被親戚送到了孤兒院,並就此在孤兒院長大。

一直到她成年為止,其間並不是沒有人來領養她,但因為那道在車禍中留下的,即使剪了長長的劉海也不能完全遮住的疤痕,橫亙在她的臉上,加上她一直不愛說話。

於是那些領養人都退卻了,哪怕院長媽媽極力勸說他們,她是個好孩子,隻是不愛說話。

她就這樣一直在孤兒院,長到了十八歲,然後去讀了本市唯一一個重本的大學,學了她先前一竅不通的農學。

隻是為了能就近照顧一下院裏,幫一直都照顧她的院長分擔一下。

而今年年初,已經年邁的院長媽媽,或者按年齡已經可以喊院長奶奶了,在她一生呆得最久,也最眷戀的地方,安穩地在睡夢之中,去了另一個地方。

而她約莫是知道自己快要走了,還給她留下過一封信,大意是孤兒院的事已經有人接手了,那人很有責任心,對孩子們也很關心愛護,讓她不必將孤兒院的責任擔在她的身上。

讓她,去做自己想做的。

直到她就這樣回了學校,因畢業而投入了繁忙的學業,讓她沒有空去想那些。

直到她熬夜寫完論文終稿提交後,在昏過去之前,她隻想著先要休息一段時間。

但是——

在小梨激動興奮,語無倫次地給她說這幾天的事情時,她大概明白了,她現在的處境仍舊比以前好不到哪裏去,甚至在她看來,完全可以用糟糕來形容。

但現如今這般情景,卻已經是那落入水中不知去了何處的女子,在驚豔了眾人之後,用那一曲舞蹈以及她年輕的生命,為剛來這個世界的她,爭奪了一絲喘氣的空隙。

大致聽完了小梨的話,白錦便輕聲打斷她的話。

“小梨,我現在還不太舒服,讓我再休息一下。”小梨便不說話,隻給她掖了掖被角,給她重新換了布巾便出去了。

白錦躺在床上,為自己如此自然地命令話語而怔愣著,她方才想要讓她離開,下意識便這樣說出了口。

到底還是不習慣吧,但是為了不被別人發現她這借屍還魂的異常,她還得盡快習慣才行。

方才急著讓人離開,是因為剛剛她的腦中出現了許多記憶片段,她不得不分神去看那些東西,直到出口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話。

這位禮部侍郎家的庶出小姐,和她一樣,都叫做白錦,就連字也是同一個。

她的姨娘,是白大人曾經迷戀一時的舞姬,但在收入府中後隻寵愛一段時間,又迷上了那花魁娘子,不過卻是沒能將其收入府上,便作日日相思,流連青樓酒肆。

而這名舞姬,又在失了寵愛之後,發現已有三月身孕,然而此前未曾如何的白夫人,此刻終於有了機會動手除去這個讓她痛恨的女人。

終於,在被克扣了吃穿用度後,本就需要營養的時期,卻隻隨著月份的增加而越發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