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不知多久,唐草兒感覺自己的腿被狠狠踢了一腳,唐草兒睡眼惺忪地一抬頭,就看見了斜眼兒那副欠揍的臉,他理直氣壯地站在唐草兒麵前,一副找茬的樣子:“把你的腿放回去,沒票還這麼占地方!”
唐草兒沒說什麼,把自己的雙腳收到小桌下麵。
斜眼兒得意地瞟了唐草兒一眼說:“你要想安生,最好給我該去哪去哪。要不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拿你找樂兒了。”
唐草兒已經學會了沉默地對待不公,加上困頓,她沒理斜眼兒的挑釁,又把頭埋在了臂彎裏。斜眼兒“嘿”了一聲,趾高氣揚地走了。
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唐草兒,趙胖子的聲音在耳邊說:“小妹妹,你去我鋪上睡吧,我要下車了。”
唐草兒猛地抬起頭,說:“你不是去大橋嗎?”
“剛才我接了個電話,一個朋友在平縣臨時找我有事,我得中途下車,下一站就到平縣了。”
唐草兒“哦”了一聲,腦子裏一片混亂。
趙胖子又說:“明天我會搭拉貨的火車去大橋,雖然不如這舒服,但是空氣好,以前我經常這麼做。”
唐草兒心裏一動,用央求的口氣說:“我能跟你一起嗎?”
趙胖子好象也很很明白草兒的處境,他看了一眼斜眼兒的背影,思索了一下說:“這樣也好,省得你受欺負,你要不怕耽誤時間就跟我來吧。”
唐草兒一陣歡喜,她甚至有些感激斜眼兒了。而且——趙胖子在這個地方下車,說不定會有什麼眉目。
趙胖子一探身從架子上拿下了自己的行李,對草兒說:“我們往門口走吧,再有十幾分就到了。”
兩個人走到車門,真是冤家路窄,拿著鑰匙來開門的又是斜眼兒,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唐草兒說:“怎麼,要走了?”趙胖子忽然插口說:“兄弟,你這麼幹不厚道吧?”
斜眼兒的工作就是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社會經驗老到的他發現這個笑嘻嘻的胖子身上居然散發出一股寒氣,他愣了一愣,氣勢頓時弱了下去,囁嚅說:“關你什麼事……”
這時火車已經停了,斜眼兒打開車門,趙胖子率先下了車,草兒的一隻腳剛踏上第一節車梯,斜眼兒忽然一把拉住了她,語速很快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你認識他嗎?”
唐草兒厭惡地一甩手說了聲:“不要你管!”就下了車。
因為是小站,上下車的人一共也沒幾個,趙胖子笑眯眯地等在前麵,草兒貪婪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種小地方的夜漆黑如墨,顯得天空的星星格外繁多和明亮。
唐草兒跟著趙胖子出了站台,一眼就望見起伏不平的坡地,遠近坐落著幾個掛著橘紅燈光的旅館,幾個穿著軍大衣,像長腿水鳥一樣呆立在那裏的人見站台出客了,都活了過來,七嘴八舌地上前招攬住店的人。一個“軍大衣”衝過來,問道:“住店嗎?我那裏安全又幹淨,我是軍嫂。”
唐草兒這才發現來人是一個短頭發的中年婦女,她打量著趙胖子和草兒:“你們是……”
趙胖子不經意地回答:“這是我妹子,你那真的幹淨嗎?”
“軍嫂”用誇張的語調嚷道:“我那可是按三星級賓館收拾的,你可以先去看看嘛。”
趙胖子把行李夾在胳肢窩,筒著手說:“說說吧,多少錢?”
“要幾間房?”
“廢話,兩間。”
“那就按90一間,平時最低可都得100,我們那有叫醒服務,還管一頓早點。”
趙胖子嗬嗬地笑起來:“整得真跟星級賓館似的,我不管你那環境怎麼樣,50一間,一會管一頓,明天再加頓早點——我跟你說,必須得是單人間,要是通鋪你趁早走遠。”
“看你這位大哥……”
趙胖子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少跟我這扯,我急著找地兒睡覺呢,行就行,不行就散,磨半天嘴皮子有意思嗎?”
“軍嫂”嘿嘿幹笑幾聲,說:“看不出這位大哥還是個急脾氣,算了算了,我就賠本賺吆喝一回,記得下次再來光顧就行了。”
趙胖子這才嗬嗬笑說:“你看這多好。”他又衝唐草兒做了個鬼臉,“妹子,多學著點。”
包括“軍嫂”在內的三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這一聲“妹子”叫得草兒心裏熱乎乎的,在那一刻她幾乎忘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她在跟蹤他,為的是找到他的老巢然後直搗黃龍,因為他們是勢不兩立的天敵,誰也不知道她最後會對他做什麼。但現在的情況是:就算她已經掌控一切,她會更加矛盾——趙胖子至少對她唐草兒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