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唐草兒的是承諾,還有恨!
那種最熾烈、鮮明、讓人倍感疼痛的恨。
對於趙胖子,唐草兒恨不起來。雖然他曾虛情假意地欺騙過自己,但他們之間是敵人,無論趙胖子做什麼都是天經地義的。現在兩個人的關係彼此心知肚明,隻要再見麵就隻有拚命的份,那沒什麼好說。
恨是來自於鄺瞳的,他們曾是多麼要好的朋友。在那段時間裏他彼此關心,互相鼓勵,為了共同的目標奮鬥著,一起歡欣鼓舞過,一起沮喪悲觀過,現在,他徹底背叛了她。
唐草兒永遠也忘不了鄺瞳把她推下火車時猙獰的麵孔,而她在那之前的幾分鍾還一心想救他!
唐草兒深刻地感到了自己的可笑、可悲。而這一種力量,往往要比鼓勵、讚揚、吹捧更能激起一個人的鬥誌。
這時太陽已經落西,用最後一點霞光揮別著天空的一角。唐草兒發現四周已經被黑霧籠罩住了,左右都是無邊的石頭山,前後是望不到盡頭的綿延鐵道,從開始到現在,隻有四五輛火車以不低於100公裏或者更快的時速從唐草兒身邊呼嘯而過,而唐草兒拖著傷腿,根本是不可能爬到車上去的。
後來,唐草兒索性不抱希望,她執拗地一個勁往前走,她瞪著前方、一瘸一點,有時候腿太疼了就用手扶著走一會。現在她陷入了絕對的孤獨,但也有了絕對的自由。世界其實很簡單,如果隻有一個人,那麼在我們看來最為罪大惡極的罪名都將不成其罪名:殺人、放火、強奸,還是叛國?如果世界有兩個人,罪名還不是罪名:那就是最簡單的弱肉強食,當然也有可能和平相處,但真理永遠隻掌握在那個強壯的人手裏。隻有三個人以上的世界,才會有所謂的罪名,它是由法規衍生出的。
唐草兒現在就是這樣:擁有絕對的自由。她雖然跌跌撞撞地走著,嘴裏卻唱著歡快的歌:從《讓我們蕩起雙槳》到《老鼠愛大米》,她唱了一支又一支,開始還是很小聲地唱,唱到後來聲嘶力竭。唐草兒以前從沒唱過這麼多歌,這麼無所顧忌。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唐草兒也不知道自己唱了多少歌,走了多遠路,眼前一片漆黑,而且好象會永遠這麼黑下去似的,唐草兒的腿一掙一掙地疼,每疼一下都像在神經上劃了一下似的。實在受不了了,唐草兒就開始大聲哭,哇哇的哭,嚶嚶地哭,她用這種辦法發泄著疼痛,腳下一步也沒停。
唐草兒後來總結過這次經曆,結論是:如果當時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幾乎沒有可能走出去。
走到後來,唐草兒簡直是在拚命,她得先把傷腿抱前一步,然後放手,好腿趕緊跟上;再抱一次,再放手、跟上。在這個過程中她隻要有一個步驟出錯就會跌倒,以她此時的精力,一但摔倒恐怕就再也起不來了。就在唐草兒再走幾步就會崩潰的時候,她的眼前又開始冒金星了。然而這次的金星很奇特,在眼前一晃之後並沒有消失,反而越來大、越來越明顯了。
那竟然是遠處的一盞燈火!
唐草兒早就沒有力氣唱歌和哭泣了,她見了亮光,加快倒騰,像野獸一樣喘息著,一個曾經像泉水般輕靈幹淨的女孩子,現在混身血汙、狼狽不堪,在這荒山野嶺裏命懸一線,幸好那燈光,已經越來越近了……
而此時,唐桐和趙歆卻待在溫暖寬敞的別墅裏。唐桐手邊放著雪茄,膝蓋上鋪著一張今天的報紙,唐草兒走失了兩天,看上去這個做父親的到並不太著急。趙歆當然沒有他那麼悠閑,不過也沒有方寸大亂——這個女人並不是看上去的那麼嬌柔,她15歲躋身於巨盜行列,24歲那年嫁給唐桐宣布退休,但在業內至今沒有被人完全忘記,她經曆的腥風血雨並不比丈夫少,作為唐家的媳婦,她早就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去應對特殊情況。
夫妻倆之所以能安之若素,是因為上午唐草兒的同學思思打來了報平安的電話,老孟也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唐桐,結合唐草兒兩天前發回的短信,唐桐已經大致判斷出了女兒的想法。
趙歆抱著胳膊站在窗前,望著外麵茫茫夜色說:“你說草兒跑到平縣做什麼去了,難道這單毒品生意竟會流竄到那種小地方?”
唐桐笑道:“所以我才不擔心,草兒這次要對付的看來不過是幾個‘小白粉’,我到是很好奇她會怎麼做,說不定她現在已經玩得沒有耐心,把對方打趴下交給警察,正在往回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