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蔣氏的臉色頓變,粉團臉上的親切和藹也繃不大住。四周前來赴宴的人都拿了杯子或者其他東西掩嘴,生怕被人看出笑容發生齟齬。
魚籽自然是知道這位陳蔣氏的,因為今天這場宴會她就是主人,何況剛才迎上時,楊氏還特地大聲笑說“有勞你這做主人的來親迎,榮幸之至”的話,當時魚籽就在旁邊又不是聾子!
見好友受窘,楊氏急忙出來解圍——“這位,就是來自登雲州的陳佐領家的夫人……”
魚籽不等她繼續說就點頭哦了聲:“原來就是給我下帖子,說什麼非常仰慕但求一見的那個陳蔣氏啊!嗬嗬,因我不認識你,得罪了莫生氣。”
陳蔣氏臉色更是繃緊了起來,心裏潮水一般地湧過痛罵——誰仰慕你了?誰想求見你了?
還有那個得罪的話,自己品級比她低的沒邊,怎麼敢因為對方不認識自己就生氣?你是一品夫人欸,除了那幾個有限的人誰敢因為這小事生你的氣?
誣陷,這是明目張膽的誣陷!
這時廳外下人來回稟,酒宴已齊備,請各家夫人小姐入席。
……
陳蔣氏今天的宴會題目是——花!
沒錯,就是春天裏最常見的那個杏花開了,所以邀了人來賞花!
既然是賞花,自然離不開美食美酒,還有美人。
女人雖然不能比男人美人入懷肆意調笑取樂,可也能看些歌籽助興,間或吟兩句詩啊彈兩聲琴什麼的,比比個人的衣飾等等。
所以,即使女人的飲宴也有美人出場。
一番歌籽完畢,眾人笑著打了賞,陳蔣氏在人誇讚那些美人之時便滿麵笑容地對著魚籽說了——
“久聞慧夫人賢淑,是個輔佐夫君的賢良人。戰威侯爺又是咱們慶雲朝的新貴,這朝野上下誰人不欽佩仰慕?莫說是那些熱血男兒,就是那閨閣女子都有許多心慕侯爺威武為國揚威的呢!”
說著,她朝著魚籽微微地笑,滿臉的慈祥和藹,就像是在對自己的孩子一樣親切。
魚籽瞬間寒毛都豎了起來——果然,接下來陳蔣氏就開始大力推銷起美人來——
“……給戰威侯填充後院。你看,那麼大那麼尊貴的侯府人員如此冷落,不但外人看著不像,就是於侯爺和夫人您的名聲也不好聽。這不知道的還道是夫人不賢惠,多麼拈酸吃醋不肯容人呢!”
陳蔣氏笑容滿麵,一副關懷魚籽婦德的模樣。
她這話一出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說話動作,眼睛直盯盯地看著這邊。
許婧葦就坐在魚籽身旁,對她的一舉一動尤其關心。
雖是第二次見麵,許婧葦卻對魚籽的直爽頗有好感,尤其是在打探到前幾天蟠香寺楊雀失約的真相後,許婧葦對楊家人幾乎是從心裏厭惡。
一個深閨小姐,平常口口聲聲把規矩掛在嘴上教訓別人的人,背後卻打著拆散別人恩愛夫妻,自己上位的醜事,真叫人唾棄。
偏偏姑姑是這樣,侄女也是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楊家本來的家教就這是這麼肮髒還是怎麼的。
一想到這,許婧葦就覺得自己身上像有蛇在爬,讓她惡心不已。
“夫人您……”見魚籽聽了這話後先是神情呆呆地不動,許婧葦生怕她一口氣憋在心裏出不來傷著,急忙輕聲問。
“多謝你,我沒事。”魚籽朝她緩緩地笑了笑,眉眼裏有說不出的疲倦感,讓許婧葦看的心酸。
做一個女人就這麼難嗎?嫁了個好夫君還要受盡別人的眼紅擠兌,各種安排塞女人進去,不願意就說你婦德不好,說你拈酸吃醋不容人不賢良,然後就慫恿著休妻……
唉,分明都是女人,都是受過苦煎熬過來的,為什麼還要幫著男人為難女人自己呢?難道說你站在水火裏就不許別人站在岸上,非要拉著人家一起落進水火之中嗎?
忽然想到自己將來的終身,勢必也逃不出這樣的結局,許婧葦的心都有些擰起來了。
目光掃向四周的人,許婧葦忽然覺得這些精致妝扮的女人麵目猙獰,一張張紅唇都像是張開了巨口想要吞噬別人的猛獸。
“嘔……”胃裏一陣翻湧,她急忙拿袖子去掩。
一方純淨的淺綠色手帕遞了過來,魚籽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借著身形掩住她此刻的狼狽不雅。
她感激地抬起頭想要道謝,魚籽卻輕聲地開口:“如今春天,天氣冷暖不定,許是你受了涼傷到胃了,喝點熱熱的薑糖水暖暖就好。”
熱熱的薑糖水?許婧葦忽然就想起了蟠香寺裏的那碗薑糖水……還有瑞兒向她描繪的那個國字臉男子。
照顧好了許婧葦後,魚籽這才抬頭,視線一掃四周然後落向陳蔣氏,嘴角微微挑了起來——
“原來陳夫人巴巴的從登雲州來這裏見我,是為了給你家女兒做媒啊,真是個好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