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穆寒洲啊!
是他。
漫天紛飛的飄雪,呼嘯而過的獵獵寒風,在這一刻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天地之間隻餘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隻剩下了她和他。
可是,葉蓁渾身的血液四處衝撞,她卻好似被冰封住一般,甚至沒有轉頭的勇氣,就那麼機械的站著,連回頭也不敢。
眼淚一滴滴的墜下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的心髒在這一刻好似重新活了過來。
“穆……”
隻是開口一個字,她慢慢地轉過身,當男人那張黑色的獠牙麵具映入她的眼簾。
男人在風雪裏淡淡地望著她,麵具遮掩住了他的一張臉,隻露出了一雙如水光瀲灩的茶褐色眼瞳。
一眼望進去,沒有久經沙場的戾氣,不像是一位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鬼麵將軍。
一身青色披風,裏麵打底的是玄色的常服,黑與青交錯著,愈發襯得他周身氣息溫潤如玉,好似風姿卓越的文人墨客。
風雪漸大,葉蓁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透過那雙沉靜淡漠的眼眸,她的心髒一陣陣的緊縮。
她看到了……當年那個斯文俊秀的少年。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長衫,在鬧哄哄的人群裏,小心翼翼的為她擦掉臉上的泥,還將懷裏買來的糕點,也都送給了她。
【不哭,大哥哥送你回家。】
【可是我沒有家了,我娘死了……】
【大哥哥在哪,哪裏就是你的家。】
小時候的記憶瘋狂的湧出腦海,葉蓁已經分不清楚,眼前是現實還是前世。
所有的情緒都壓抑不住了,全部都爆發了。
“大……”她才開口,喉嚨哽咽如被利刃穿透。
“微臣見過晉王妃。”他緩緩的後退了一步,對著她拱手行禮。
男人的聲線溫淡,“微臣容顏醜陋,驚嚇到了晉王妃,王妃莫怪。”
這麼一解釋。
她的眼淚就流得更凶了。
“不是……”她慌亂地搖著頭,眼睛裏凝聚了淚光,原本是一副嬌豔燦爛的麵容,此刻卻有著凋零的頹廢感。
他竟然是覺得……她是被嚇到了嗎?
他不醜啊。
她不怕,他變成什麼模樣,她都喜歡。
這是她前世今生都求而不得的人。
“葉蓁!”月胤冷酷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葉蓁身體一僵,下意識的轉頭。
“你跟緊本王,要是走丟了,本王可不會再回來找你。”
月胤和穆寒洲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月胤乃是皇族,天生就是尊貴無匹的,縱然他們是夫妻。
但是月胤看她的目光,如同螻蟻!
甚至還不如穆寒洲來得平和,這一刻,葉蓁是真的恨自己瞎了眼睛。
她怎麼能認為月胤就是穆寒洲呢?這明明就是不一樣的人。
月胤是堅不可摧的冰山,穆寒洲是……心之所向。
“還不走?”
月胤和穆寒洲一向不合,誰不知道穆寒洲是效忠於皇帝的,從不和任何一位王爺走近。
就是這一點,月胤覺得穆寒洲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不過是一個庶子罷了!
葉蓁回頭,眼神落到了青色的身影上,想要說什麼,心髒又是一陣的緊縮抽疼。
她張了張口,還沒說出話來,手腕就被一道重力攫住。
男人幾乎粗魯的拽著她,不顧她的體弱和狼狽,帶著她穿行在雪天裏。
穆寒洲的身影立在大雪裏,他也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兩人的眼神隔著遙遠的距離,就那麼巧合的對在了一起。
隔著時光,隔著距離,隔著這紛落的飄雪。
他們的距離明明很遠,但卻又讓人覺得很近。
仿佛,曾經就認識。
天地也在此時安靜了下來,任何的聲音都隨著風聲遠去。
仍舊是那張恐怖的獠牙麵具,人人見了都畏懼,會勾起人心底最恐怖的記憶。
但葉蓁卻如見故人。
為什麼這麼想哭呢?
他剛才明明就站在她的身後,是她觸手可及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