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離破碎
支離破碎
葉青嬈在小寶火葬的前一天醒過來了。
因為第二天要早起，梁子越便早早地收拾了東西準備先休息一會兒，這幾天他加起來估計也就隻睡了幾個小時而已，不僅僅是沒有時間睡，更是睡不著。
休息之前，他慣例地走到了床邊替葉青嬈掖掖被角，剛想走開的時候卻見她的眼皮動了動。
他一怔，便等在了原地。
果然，沒一會兒葉青嬈便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梁子越急忙叫：“青嬈？”
葉青嬈卻似全然沒有聽見梁子越的聲音，毫無焦距的眼睛逐漸彙聚，然後盯著天花板上的燈看了一會兒，沙啞道：“小寶呢？”語氣冷淡而生硬。
梁子越以為她忘記了小寶已經離世的事情，便斟酌著回道：“他……”
葉青嬈忽地轉頭，漠然地看他：“什麼時候火葬？”
“明天。”梁子越接話，他暗自鬆了一口氣，原還以為葉青嬈會因為難以接受而將這段記憶自動屏蔽。
“哦。”葉青嬈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便再沒吭聲。
梁子越在一旁等了一會兒，等不到她的下一句話，而且見她已經微閉了眼睛似乎睡去，這才關了大燈，走到了折疊床旁躺了下去，卻是和前些日子一樣，怎樣都睡不著。
葉青嬈更是睡不著，腦中充斥著各式各樣的信息和記憶，仿佛正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旁人不告訴自己真相是為了她好，另一個則說是在趁她不清楚之時欺她，兩人打得熱火朝天，倒是讓葉青嬈有些頭痛欲裂。
因為聽不到梁子越的任何聲音，葉青嬈便微微側了身體看向梁子越所在的折疊床，愣愣地看了一會兒便冷漠地收回了視線，如今的她已然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他。
她曾厭惡過他，也曾真心愛過他，可如今這兩種感覺穿插在一起，卻無法判定哪一種感覺更深一些，她隻知道她怨懟，氣悶和懊惱，為著他沒有極早地告訴自己真相。
葉青嬈有些不想去回憶過去的兩年多裏縮發生的一切一切，她曾經以為那些時光會是她年老之時拿出來回味的美好記憶，卻沒想到現在卻成了讓她極為不堪的噩夢。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想讓自己暫時不去想那些事，可卻怎麼也忍不住心裏難受，眼眶便濕熱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每一個人都欺她瞞她？連她最親密的朋友，最該疼她的母親，最該不喜她的梁子越都將她瞞得嚴嚴實實，一點口風都不露。
想起曾經，她便不禁會想，那些不與她交好的人，看到她那般的場景，大概都在心裏暗自偷笑吧，笑她可憐可悲，笑她竟然對原本深惡痛絕的男人親昵討好……
葉青嬈此時的心已然被怨恨埋住，她將失去孩子的痛楚也化作了怨憤，隻覺無人再可以相信，也無人，再可以依賴。
*
第二日梁子越醒來的時候，驚奇地發現葉青嬈居然已經起身，而且穿戴好了坐在床上默默地發呆。
她穿的是一條黑色的連衣裙，是昨天蘇婉特意讓他帶過來的，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醒，但帶過來總是沒有錯處。
聽到梁子越起身的聲音，她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然後說：“什麼時候過去？”
梁子越匆匆應了聲便去洗漱換衣服了。
不知道為什麼，梁子越總覺得醒來之後的葉青嬈有些不同了，他細想了一會兒便把原因推到了小寶的身上，他以為是因為小寶的逝去導致她性格有些變化，卻從不曾想過她是恢複了記憶。
火葬的時間很早，眾人到達那地方的時候也不過早上六點而已。
將小寶推進去的時候，葉青嬈還是忍不住撲了上去，抱著他哭出了聲音來，因為淚水而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向小寶那張還未長開的臉，她暗暗對自己說：這是她最後一次哭，往後她要硬起心腸，再也不做從前的自己。
她哭了許久，最後還是梁子越將她拉了開來，她這才鬆開。
捧著小寶的骨灰盒出來的時候，葉青嬈抬頭望了望萬裏無雲的晴空，她的小寶，就這樣化作了盒子裏的一撮粉末，而後便將永遠地被埋入地底，葉青嬈想到便心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