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沒想到這四個時辰過得這麼快。

趙有玉帶著蘇日上過來了。

我問:“敢問先生師承何人?這字跡看著總感覺有些熟悉啊。”

我看著蘇日上拿著的稿紙,還有些草率稚氣,但仍能看出些筆鋒。

“夫人竟也懂些書法?我師傅早就隱退於塵世,實在不敢叨擾他的大名。”

“隻是幼時略懂罷了。”我瞥了他一眼,又繼續道:“看著有些金老先生的模樣,不知趙先生認識不。”

趙有玉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呼來下人:“先把小公子帶去吃飯,我和趙先生再續上幾句就來。”

但我知道,這頓飯趙有玉怕是沒心情吃了。

“夫人,您不會就是師傅口中我唯一的師姐吧?”

“我隻是一介女流,不敢擔當師姐二字,比起來,我更適合在這後院裏看孩子,對吧?”

隻能說我賭對了。

那個老乞丐,每次教我都要對我討些酒水糖果。

我叉著腰,說:“你既能寫字,何不去給人教書法,賺些錢,偏來挪我這點小吃。”

“哈哈哈,給那些人教有什麼好。還是你這小丫頭帶來的甜嘴。”老乞丐摸著他那花白的胡子,笑著說。

“那當然了,”我抓起一個糖三角往嘴裏投,“這可是阿凝精選,好吃極了!”

當時我雖為相府之女,卻是個庶女, 還是個極不受寵的。

這也倒好,沒什麼人管我。姐姐們在院裏頭讀女經學女紅,我卻因無人管理,在府裏上下跳竄。

誇張了哈,我也沒什麼地方敢去。有一次不小心去了大娘廳上,被嗬斥了一番沒教養,我也不敢去哪了。

不過府前那條小街,我是最熟悉的了。

這相府別的不說,地理位置極佳。門前小販很多,吃的喝的,應有盡有。什麼小書也有,唱歌跳舞的也有,耍雜技的也有,總是人來人往,可熱鬧了。

我平時出去他們護衛也不攔我,有時也叫我幫他們買些酒來。忘了說,給老乞丐的酒都是我從這裏麵偷倒出來的。不過我做的可好,他們一次也沒發現過。

“老頭,這次的酒好喝不?這次的可貴啦。”我眨巴著眼問。

老乞丐喝的很暢快,有一些從他嘴角溢了出來,飄來甘甜醇厚的酒香。

“不錯不錯,來,今天教你個大的。”他看起來很高興。

我又把紙,筆,墨和硯拿了出來,這樣子度過了一個下午。

這麼一段時間過後,我後來卻找不到他了。我問門口的護衛:“那個總是蹲在這裏的老乞丐去哪了?”

“我怎麼知道,誰關心一個乞丐去哪了。”

他,他才不是乞丐呢。

那時候我才十歲,第一次體會到離別。

我去了我們練字的地方,那是一個殘破的寺廟,但幸得有張桌子,我們才得以俯身寫字。

我走過去,才發現桌子上有一行字。

有緣再會——金應華

後來我便不怎麼出門了,隻是在自己的房間裏練練字。乳娘看見,隻說:“人生是一場宴席,大家都好聚好散。”

我當時是有點恨乳娘的,她總是將這些事情毫不遮掩地展示在我眼前。

後來我嫁人一年後,她也是這樣無情地離開了人世,一句話沒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