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心頭一跳,有些無措。龍姑娘在百花樓那麼長時間,他卻沒想過,一個豆蔻年華的姑娘,是需要更精心去嗬護的。他曾經猜測過她的來曆,也知道她有一身足夠自保的武功,但說到底,她還是個女孩子。
“龍姑娘……”
花滿樓捏了捏扇柄,手心微濕。一片一片缽如紙張的內疚情緒,在他心底層層疊起,讓他突然間有些無措。
……
用過晚飯,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花滿樓破天荒的第一次關上了百花樓的大門,這才回到房間。
“七童釀的酒果真是江南一絕,難怪陸小鳳總是念念不忘,不行,我家七弟釀的酒可不能讓隻讓陸小鳳獨享了……”隔壁房間花滿軒的聲音一絲不避的傳入花滿樓耳中。
窗沿上嗡嗡的飛來一兩隻乳玉色的玉蜂,相比起一般蜜蜂還要略顯龐大的身軀在花滿樓屋子裏飛了一圈,最後停駐在一朵酣睡的嬌花上,撅著屁股,動作粗魯的使勁兒在花骨朵上刨來刨去。
“還是這麼莽撞……應該對它溫柔一點才是……”
花滿樓輕笑一聲,走過去用手指溫柔的撓了撓嬌花的花瓣。花瓣顫抖了一下,顫顫巍巍的一片一片伸展開花瓣,露出裏麵嬌滴滴的華芯,玉蜂嗡嗡繞著華芯歡快的飛了一圈,才埋頭將腿上的軟毛沾滿花蜜,頓時變得渾身絨烘烘的。
花滿樓唇邊笑意更深了,他將窗戶推的更開一些,聽著房間裏越來越多的吵鬧,有些無奈的搖著折扇,心下好笑,今晚他恐怕不能安然睡覺了。
夜裏又見朗月。
花滿樓的房門開合了一下,小龍女側臥在柔軟的大床上也在同一時間睜開了眼睛。她坐起身子看著天色,疑惑的想了想,這麼晚了,花滿樓怎麼又出去了?
後院裏響起一道輕輕腳步聲,小龍女翻了個身,未曾猶豫的一把推開窗子,窗外明星熒熒,不見白日裏各處都亮堂堂的模樣,反而有種在古墓裏的感覺。四處都是黑漆漆的,唯有燈台上或點著或未點著的白燭相陪。
若是換做一般人,此時必定看不清院子裏的人在做什麼,可小龍女自小長在古墓,早便適應了黑暗,幾乎是第一眼看去,她便瞧見那人鬆鬆的挽起衣袖,將被陸小鳳一腦袋撞得報廢的蜂巢拿在手心,手指摸索著各處結構,似乎在尋找著破損的地方。
過了半晌,小龍女忽然意識到自己在窗口站了好久,便自覺地從窗口一躍而下,落在花滿樓身側。
“……龍姑娘?”花滿樓忽然出聲道。
小龍女也不奇怪花滿樓為什麼知道是自己來了,隻是伸手接過他手中布滿塵土、類似泥塊的東西,盯著他的雙眼,唇邊也學著花滿樓勾出一個極淺極淺的笑容,隻是這個笑容卻誰也沒瞧見,即便是近在眼前的這個人。
“我和你一起。”小龍女收緊手指,像是生怕對方不許似的,聲音也帶了一分暖暖的溫度:“我也會的。”說完她臉色微微紅了一下,她騙人了。
但她心中想著——你待我好,我便和你一起。
她雖然不會,卻不笨,可以來幫忙。
兩人麵對麵站著,誰也沒動,手上一人拿著一塊建築蜂箱的土塊,看上去與身上的幹淨極為不符。半晌,花滿樓愉悅的笑了。
“好,我們一起。”
……
百花樓的大門關了。
上官飛燕卷土重來的時候幾乎不敢置信。傳說百花樓的大門從來不關,傳說花滿樓不喜歡走出百花樓……傳說……怎麼所有的傳說都沒有一點可取性?
夜晚的百花樓香氣彌漫,屋頂上蹬蹬蹬響起一陣腳步聲。
上官飛燕黑紗蒙麵,兩隻依然是頭頂兩束辮子甩來甩去,腦後也拴著一束,從背影看去,整個頭部就像一隻被釘在牆上做標本的黑燕子。
她輕巧的穿梭在樓頂,不期然間鼻翼中嗅到一陣酒香。
能在百花樓喝酒的人……除了花滿樓還有誰?
她雙眼一亮,立刻又踩著瓦片找到酒香最濃鬱的房間,窗戶是半開著的,隔著小半張窗紗,裏麵的人影若隱若現,她向上擼了擼黑紗,擋住臉上有紅腫的地方,微微探出雙眼——
相貌俊秀,身穿昂貴綾羅的公子正飲酒賦詩。
此時花滿軒右手搖著扇子,左手蘭花指扣住盛滿花滿樓花釀的白玉杯,開始附庸風雅的舉杯望明月,“再飲一杯……不知今夕……是何年啊……”他沉默著打了個酒嗝,憂鬱的垂著眼睫,看上去極為俊雅。
花二哥心裏想的可不是什麼筆墨風流漫天才情,摸著自己出門前又被媳婦兒扭的青紫的腰,他隻能借著喝小酒的工夫為自己的節操默哀,媳婦兒啊,你什麼時候能再溫柔一點呢?那樣我們就可以愉快的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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