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華也不回避,跪下行禮。
她偷偷觀察趙德基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的不悅,相反,很是興奮。她立刻猜到趙德基這方麵並無異狀,暗地裏鬆了一口氣。
小劉氏得了靈藥後,一直忙於生兒子的大計,較之以前,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梳妝打扮,以求得到真正的專寵,同時,很忌諱趙德基再去其他妃嬪的房間。她自然知道趙德基和王君華的曖昧關係,但見王君華又一副諂媚的樣子,雖然得她許多賄賂,也心裏不舒服,咳嗽一聲。
王君華自然也知趣,立刻告退。
她一走,小劉氏立刻換了笑臉,拉著趙德基的手,輕輕替他按摩肩膀,嬌聲問:“官家,今日奏折很多,看累了吧?”
“怡園”四周已經布滿了暗探,三日內必捉拿嶽鵬舉。猛虎入柙,豈有不高興之理?他哈哈大笑,忽然淫性大起,摟了小劉氏:“心腹大患除掉,和談成功,現在朕唯一差的就是一個兒子了……朕要求也不高,隻要能有一個兒子,此生無憂……”
但趙德基不知是因為對於即將鏟除心腹大患的興奮過度還是對和談大局已定的欣慰,雖然服了壯陽藥,竟也力不從心。這是王繼先的壯陽藥第一次失效,他偶爾看見小劉氏從興奮到失望的目光,心裏又生屈辱感,對小劉氏也滋生一股厭惡和痛恨感,頓覺此女淫蕩不堪,比虎狼還難以應付。他怒氣發作,起身就走。小劉氏從未見他半途離去過,卻又不敢挽留,隻得一個人躲著嚶嚶哭泣,但想起王繼先的靈藥,心裏總是抱了期望。
黃昏。
太後的佛堂前,布幔繚繞,陰風陣陣,小火爐忽明忽滅,窗外寒風呼嘯。天薇整日跪在佛像前,呆呆出神,既不念經,也不拜佛。這些日子,她已經被禁錮,從駙馬府轉到佛堂,還是趙德基念在死去的伯娘份上,允許她提出的要求,最後時刻,跟太後神靈作伴。也因為這重原因,宮裏敏感的女眷們,誰也不敢再來佛堂上香祈禱了,都離得遠遠的,生怕惹禍上身。
又是一陣陰風,她麻木地抬眼一看,帷幔深處,一個人影翩然出來。
她有些麻木的雙眼,露出喜色:“嶽夫人……”
花容上前一步扶起她,短短時間不見,天薇已經形容枯槁,垂下的一縷頭發竟然變得灰白。頂著“假公主”的罪孽,半世坎坷的命運,她才二十四五歲歲,如今看去,竟然已如四十歲的憔悴中年婦人。
“公主……”
天薇慘笑一聲:“嶽夫人,這‘公主’二字帶給奴家的,全是屈辱和恐懼,你叫我天薇吧。”
花容強忍住淚,打起精神安慰她:“天薇,你別怕,你是真公主,誰也不敢奈何你。”
天薇搖搖頭:“我這個公主,九哥說是真的才是真的,他說是假的,就是假的……”她淚流滿麵,“我出生入死,在劉家寺受盡淩辱,在四太子府受盡折磨。可是,仇人一個未滅,四太子、王君華這對狗男女,一個個都還在逍遙……原本指望九哥能替我報仇雪恨,可是……”
花容攙扶著她微微顫抖的身子,半句也無法安慰她。九哥,她報之以大希望的九哥,昔日的“九王爺”,早已在王圖霸業裏,走上了宋徽宗的老路。
“我謹尊太後教誨,平素穿衣吃飯,謹言慎行,從來不敢多行一步,多說一句,不料,竟然還是躲不過這場禍害。婉婉,我,我們都躲不過……早知今日,不如當初……”她說不下去,想起從金國逃回來的歲月,在鄂龍鎮的雪地上,跟馬蘇告別。要是當初就隨了他,天涯海角,做一名海盜婆子,也勝過在這無情無義的皇宮,走投無路,陷入絕境。
花容何嚐不知她這番心事?她心裏,也是同樣的悔恨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夫妻天涯海角隱居起來,豈不勝過今日的自投羅網?
天薇忽然激動起來,推開花容的手:“嶽夫人,你走,快走……”
花容歎息,自己又能去哪裏?
“嶽夫人,你們快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離開這個無情無義的地方……”
一耳光重重落在天薇麵上,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幽靈般的聲音惡毒地響在二人頭頂:“好你個吃裏扒外的賤婢,你竟敢慫恿容兒逃跑?”
天薇跪下,緊緊抱住他的雙腿,淚流滿麵:“九哥,九哥,你難道真的也認為我是假的天薇?”
這一瞬間,趙德基滿麵的怒容也顫抖了一下,這是自己的親妹妹,他比誰都清楚。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手足了。可是,這又如何?
他聲音冰冷:“天薇,若你是朕親妹,就不會有今天如此不當的言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