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看一眼花容,花容這才微笑著說:“紮合,你坐下吧。”
他在她身邊坐下,默然不語,臉依舊漲得通紅。
花容柔聲說:“紮合,我以前就曾說過,等日子太平一點,就給你娶一房媳婦,你年齡也不小了,該成家生子了……”
“小哥兒,我不是……”他搔著頭發,“小哥兒,我沒有……”
她溫和地看著他:“紮合,這裏的女孩子很好,一點也不比外麵的差,她們單純善良,甚至勝過外麵的女孩子……”
他第一次打斷了花容的話:“可是,小哥兒,我並不想在這裏娶妻。”他的聲音非常低,高大的身子掩映在火堆裏,隨手將喝幹的竹筒扔到一邊,重複道,“小哥兒,我不想……”
花容甚是意外:“莫非,你嫌棄這些姑娘?”
他抓一下頭發,苦笑道:“人家不嫌棄我就算好了,我哪有什麼資格嫌棄人家?”
花容鬆一口氣,這不就結了?
“紮合,你聽我說,此事,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見,我作為朋友,隻是建議你。而且……”她想起自己那隻箱子,裏麵還有一些零碎的小首飾,是變賣了之後剩下的。其中有一對不錯的耳環,她本就是想留給紮合娶妻的。但見紮合態度並不熱心,她也不再一再相勸,反正這裏的姑娘熱情,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哪怕紮合再多顧慮,總有一天也會堅冰融化。
眾人談談說說,載歌載舞,直到夜深了,才去睡覺。在樹屋的門口作別,紮合看著花容,欲言又止,見花容馬上就要進門了,才鼓起勇氣:“小哥兒……”
花容見他神色那麼奇怪,笑道:“紮合,你想說什麼?”
“我,我,我……”
花容見他吞吞吐吐,就說:“時候不早了,你也先去歇息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
紮合不能再說什麼,隻好怏怏地轉身離去了。
花容母子住在一間木屋裏,陸文龍今日見紮合總是怪怪的,忽然問媽媽:“媽媽,紮合叔叔如果娶親了,還會不會對我們像現在這樣好?”
這個問題可把花容問住了。在這之前,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更不會設想紮合結婚後的情景。她看著孩子期待的眼神,忽然明白,他是不希望紮合結婚的,因為這些日子,紮合待他很好,猶如父兄。她心裏一凜,竟然忽略了孩子的情緒和占有欲,想了想,慢慢地柔聲說:“兒子,紮合叔叔總是要成親的,他成親後就會有自己的子女,我們不能一味指望著他幫我們,再說,你有媽媽照看,媽媽不會讓你過得比其他孩子差的,你明白不?”
陸文龍點點頭:“唉,媽媽,我好想見到小虎頭,我還沒見過他呢。”
花容笑起來,卻心裏一酸,不但要複仇,還要獨立養育兩個兒子,肩上的擔子越來越沉重。可是,這樣的沉甸甸卻帶著無比的喜悅。有孩子就有希望,所以,自己一定要變得更強大。
陸文龍已經睡意朦朧,花容拿了一張當地人不知用什麼方法織造的粗麻木被子給他蓋上,陸文龍口齒不清,忽然說:“媽媽,那個壞蛋來找過我……”
“啊?什麼壞蛋?”
“就是那個大壞蛋伯伯,他說他叫贏大王。媽媽,以前他叫伯伯,現在竟然要我喊他阿爹,他說我是你的兒子,就是他的兒子,他真是可笑,我怎麼會是他的兒子?不過他真好玩,還教我功夫,本來,他說要來看我的,卻不知怎地就不來了,他撒謊,這人不好,撒謊……”
花容呆了一下,贏大王竟然專門跑來看陸文龍?自己的兒子就是他的兒子!?
“兒子,你喜不喜歡他?”
“還行,這位伯伯蠻有趣的,功夫也好。就是撒謊令人討厭……”
花容笑起來:“他不是撒謊,因為他前些日子受了很重的傷,來不了。”
“啊?媽媽,他怎麼受傷了?”
花容看著他的眼睛,低歎一聲:“他是跟四太子作戰被打傷的。”
陸文龍奇怪地發現母親是說“跟四太子”而非昔日那樣說“跟你阿爹”。他急忙問:“我阿爹怎樣了?他有沒有受傷?”
阿爹!金兀術才是他阿爹!
花容摸摸他的頭發:“兒子,你別擔心,四太子沒受傷,他好好的。他兵強馬壯,不會受傷的。”
陸文龍甚是自豪:“真好。我阿爹是大金最大的英雄,贏大王壞蛋當然不是他的對手啦。哈哈,真好,我阿爹打敗贏大王,媽媽,阿爹是不是天下最大的英雄?我長大了一定要向阿爹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