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一直在張望四周,近幾十公尺的範圍內,全是他派的侍衛守候,無一個閑雜人等能自由出入。她這才想起,這是他的習慣。四太子生平多疑,尤其是權傾天下後,自然後提防著各路人馬的暗算,更是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饒是如此,她也被金兀術的這番話驚呆了。以往,隻以為他是建功立業的野心,不料,他竟然早就有了取而代之的念頭。
她的手心隱隱冒出汗水,捏一般,卻絲毫也沒有察覺,隻問:“哦?那要不要也殺掉你們的小狼主?”
“小狼主最近脾氣越來越怪,為了追求荒淫刺激,整天淫亂宮闈不說,還成天出入於燕京的妓院歌榭,甚至在前些日子,內侍外傳,他竟然拿刀追砍小西施。我疑心他服食了遼宋傳來的‘寒食散’,最後會走火入魔陷入癲狂……”
花容一驚,這樣的行為正是發狂的前兆,合刺,豈不是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那你想怎樣?殺掉他自立為王?”
金兀術笑起來,目光炯炯:“花容,你希望我怎麼做?”
花容呼吸微微急促。“寒食散”自魏晉以來就開始流行,但這是一種帶有迷幻成為的藥物,多服食就會飄飄欲仙,渾身燥熱,久而久之,其實相當於今天的慢慢染上毒癮,會導致神經錯亂。當年據說隋煬帝楊廣就是特別喜歡服用寒食散,所以導致走火入魔,殘暴不仁。合刺是狼主,又是金人,怎會染上幾百年前漢人士大夫的這種“雅好”?
“四太子,莫非是你?你?”
“哈哈,花容,不是我!是他自己!自古以來,英明君主也許各有各的不同,但殘暴之君,他們都是一樣的。貴國的曆史上,暴君層出不窮,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金兀術握有大金十之七八的兵馬,真可謂現在世界上擁有兵馬最多的人,而且依照他桀驁不馴的性子,也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她不敢繼續問下去,仿佛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花容,你認為我像忠臣麼?”
她下意識地:“至少,你忠於大金的利益,凡事替你們金國著想。”
“這難道不好麼?”他笑得煞是張狂,“我若為王,誰為後?花容,你說呢?”
“四太子,我沒興趣為你設想你的美好未來。”
他張狂的笑變成了若無其事的笑:“當然,開玩笑而已,本太子也不想那麼大動幹戈。現在,天下太平,安康樂業,豈不是最好?”
花容迷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的神色如何轉變得如此之快,仿佛他剛剛和自己討論的隻是哪裏的茶最好喝一般。對於這個男人,她從未看透過,也從不想去看透。管他呢。
“隻是,花容,你聽過一句話麼?”
“什麼?”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果握有天下,逐鹿中原,豈不遠遠勝過你單槍匹馬的以卵擊石?”
這是一個致命的誘惑,明知是陷阱,也鋪滿了鮮花,讓人一腳塌下去。
她的心跳得幾乎要蹦出胸腔。那是一個女人想也不敢想的境界,起兵自立,逐鹿天下,何愁贏檜不死,趙德基不滅?
他盯著她閃爍的目光,那是一種明顯的慌亂,不知所措,卻又微微的興奮,仿佛一個賭徒,正在期待拿到一張上好的籌碼。這樣淩亂的期許,讓她的眼珠子也變成了一種彩色,仿佛一頭斑斕的小豹子,剛學會睜眼看世界,忽然就向這個凶惡的世界狠狠咆哮一聲,宣告自己即將到來。
“花容,花容……”他連叫兩聲,花容驟然驚醒。
“四太子,你所言當真?”
他浮起一絲戲謔的笑容:“如果你答應嫁給我,我可以考慮。天子寧有種乎?也是你們漢人說的,對吧?我為什麼就做不得?”
她的臉漲得通紅,雙眼憤怒。
“你看,又是這樣。花容,你叫我說你什麼好?昔日西施還可以到吳國迷惑夫差設美人計。你就算為了複仇,忍辱負重也不行?”
她冷冷一笑:“我又不是西施!”
複仇影兒都沒的事情,嶽鵬舉屍骨未寒,卻去嫁給他的大仇人,就算是“忍辱負重”——也未免太沒有價值了。
他開玩笑地說,卻明顯地帶了失落:“花容,你知不知道?你其實和嶽鵬舉一樣,都是很無趣的人。”
她淡淡道:“也許吧。物以類聚,若非如此,我怎會嫁給他?你四太子就是太有趣了,所以我們才道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