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不清點一下再說?”
海陵頭上的汗水更多了,有些急了,馬上下令清點銀兩。白花花的銀子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眾人劈裏啪啦一陣清點,海陵的麵色越來越難看,終於,負責記錄的書記官跑上來,大聲回報:“是十萬銀子。”
海陵臉色比豬肝還難看,咬牙切齒:“贏大王這廝可真狡詐!”
金兀術淡淡道:“這是他慣用的伎倆。”
“四太子,末將請命,再去追殺贏大王,奪回那剩下的15萬銀子。”
金兀術不動聲色。
海陵一驚,忽然意識到,淨淵莊的周圍,氣氛那麼肅穆。原來,那是一隊在廣場上集結的重甲拐子馬。這個地方,正是原來宋遼交界的必經之地。
他暗恨,到底還是這老狐狸技高一籌,卻裝出驚喜的樣子:“四太子早有神機妙算,末將佩服佩服。”
“海陵,你們也算立下大功了,下去歇著罷。”
“可是,贏大王他們……”
“你急什麼?總有你戰鬥的時候。他們就要來了。大家養足精神,以逸待勞,贏大王,這一次,定叫他來得,去不得。”
“是,末將遵命。”
眾人退下去,金兀術驀然回頭,一驚,身後,站著陸文龍。
陸文龍的眼神也很奇怪,看著前麵廣場上,整裝待發的拐子馬,那是他們一種奇怪的休息方式,是每次大戰之前的必修課。
“兒子,你怎麼來了?”
“是我跟著阿爹的侍衛一起來的。”
金兀術佛然不悅:“你怎麼不呆在家裏?打仗是很危險的……”
他斷然反駁,提著自己的長槍:“阿爹不是說,大金的好男兒要血灑疆場麼?怎麼我就戰鬥不得?”
金兀術這時才意識到,這個孩子,身高已經過自己的肩了,快要趕上自己了。
少年人,有一段時間,就如田裏的禾苗,見風就長。這一段時間,孩子眼看著,個子刷刷地往上躥。
陸文龍的目光落在那一隊拐子馬身上,聲音非常低:“阿爹,那一次,是不是你救了媽媽?”
“哪一次?”
“就是刺殺贏檜那次!”
金兀術麵色一沉,斥道:“小孩子不要胡說八道。”
他緊盯著金兀術的麵孔,非要得出一個結論:“阿爹,你說,是不是你?除了你,誰還能調動拐子馬?”
金兀術隻覺得無比煩躁,無比的憤怒,轉身就走。
陸文龍怔怔地看著他,心裏一直一直在失望。因為,他已經偷聽到了,父親接下去將要對付的是什麼人。是贏大王——那個自稱老子,自己卻叫他壞蛋舅舅的贏大王。他在大蛇部落時,贏大王曾幾次看他,給他帶來許多小玩意,又教他功夫。但是,贏大王卻是阿爹的敵人——為什麼?這是為什麼?他怎麼會是阿爹的敵人?
心裏更有種小小的直覺,他已經逐漸長大了,懂事了。媽媽,一定是跟贏大王在一起的。媽媽悄無聲息地,這是要回宋國了。
他本想送她一程,隻是想送她一程,所以偷偷跟著父親的侍衛溜到這裏。父親接下來要對付的人,就是贏大王,也是自己的母親。
他心裏非常慌亂,卻還抱著一絲僥幸。如果,上一次出動拐子馬營救母親的真是父親,真像海陵說的那樣是父親,那麼,他就不會那麼擔憂。可是,父親卻從未承認。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承認。
他驚懼起來:莫非,父親根本就不曾去營救過母親?
若是花了大力氣營救的人,怎忍心再次去截殺她?
他急於弄清這一點,想找到一個支撐的支柱,渾身不由得微微發抖,仿佛自己這個年齡不能明白的一場災難在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淩晨,押送銀兩和絹帛的大軍終於開走,淨淵莊,慢慢地安靜下來。
夜色下,一個人慢慢地往一道門走去。那是一道碩大無比的銅門,上麵有大大的鎖環,常年緊閉。他慢慢靠近,四處看看,沒有任何聲音,便摸出鑰匙,慢慢地開門。
巨大的銅環發出“當”的一聲,他嚇了一跳,手一鬆,鑰匙差點掉在地上。他趕緊拿住,四周看看,幸好這裏向來僻靜,沒有任何人來。
他悄然關了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