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評審的過程很無聊，很費時間，柏南難得的黑了臉，皺眉翻看著手機上的日曆，不說話。
席容小心的看看他，說道，“這個最多兩天完事，肯定能讓你回去過年的。”
柏南抿唇，點頭，“但願如此。”
兩天之後，還原評審結束，事實證明，這次比賽結果確實有貓膩，因為在那三十五位養娃愛好者裏，有兩位在H國有親戚，他們在親戚的哀求威脅下，給H國投了友情票。
一片噓聲。
H國代表漲紅了臉，使館代表黑著臉離去。
官方負責人出來道了歉，剝奪了那兩位養娃愛好者的投票權，且自我反省，說以後一定會更加嚴格的篩選大眾評審。
這簡直是啪啪啪打臉，柏南看一眼灰溜溜離去的H國代表隊，心情奇差——就是這個家夥，耽誤了自己回家的行程……討厭！
頒獎典禮重新開始籌備，為了出氣，官方將這次頒獎典禮的盛大程度直接提了一個檔次，花大價錢請了最好的媒體，增加了獎勵，還花重金邀請了兩位重量級大師來給冠軍頒獎。
向柏南遞出的邀約一個又一個，哪裏的都有，席容看一眼在房內講電話的柏南，歎氣，將邀約全部推掉了。
“明天回不去了。”
“我知道……我看到報道了，那些H國的人真討厭……”
“小玉，對不起。”
“……沒關係，南南，那、那你年初二的時候能回來嗎？饅頭說想你了，還有佳佳，她交了男朋友，說過年的時候會帶回來給大家看看。”
“初二可以。”
“那我等你回來。”
“好。”
掛掉電話，柏南坐回床上，心情低落。
地球另一端，班玉窩進沙發裏，愣愣的看著做滿了記號的日曆牌，委屈了表情，“已經快三個月了，明明說好一起跨年的……”
席容為急著回家過年的助理們買了機票，然後轉頭看向柏南，“頒獎典禮過後會有一個密集的采訪期，還會有作品展，作品展我幫你推了，這樣算的話……我幫你買年初一的機票？”
“不，買頒獎典禮那天中午的票。”柏南關掉航班信息，搖頭說道。
席容皺眉，“典禮當天的？那不就是年三十……等等，典禮要持續到下午，你要買中午的票？”
“下午的采訪我不參加了，拿完獎就走。”
“喂，你就這麼歸心似箭？拿完獎就走多不禮貌。”
“有人在等我。”柏南側頭看他，眼神認真，“而且……我很想他。”
良久，席容收回視線，點頭，“……好，我幫你買。”
典禮當天，媒體齊聚。
上午九點，參賽者們的作品終於掀開了神秘的麵紗，展現在了眾人麵前。
柏南的作品擺在正中間，配飾並不華麗，隻一桌一椅，娃娃烏發輕挽，用一根碧綠發簪束著，除此之外，再無其它配飾。
桌和椅全是最普通的木製雕花桌椅，隻不過看上去稍微精致一點，發簪看上去也普通得很，好似沒什麼特別。
媒體們和觀眾們愣了，H國的代表則直接傻了，不信道，“不，我看到的設計圖明明不是這樣的！我看到了幾個很華麗的花紋，那些投票評審也說娃娃有一種溫暖華麗的美！”
“確實是溫暖華麗的美。”坐在他旁邊的R國代表點頭，終於開始正視柏南這個對手，“自大的H國人，仔細看看娃娃的眼睛和衣服上的花紋，這種細節，我自愧不如。”
H國代表仔細看去，然後被震住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柏南做的娃娃，眼睛裏總是含著各種各樣的情緒，這一次的作品當然也不例外。
“很溫柔，像母親的眼神……”
“不，我覺得像愛人的眼神……”
有人讚歎出聲，H國代表忍不住在心中讚同，然後在反應過來之後，黑了臉。
這次官方給出的主題是生活，很空泛的一個題目，柏南思索了很久，決定做這麼一個沒有特定動作，隻是倚坐於雕花木椅上，側頭淺笑的娃娃。
生活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的，平淡的，可同時，它也是溫柔的。沒有人可以一直轟轟烈烈的過下去，當你闖蕩歸來，所渴求的，不正是家人或者愛人淺笑的坐在你平時最愛的地方，第一時間送上來的一句溫暖問候？
所以，沒有華麗的首飾，沒有複雜的家具，隻有一個溫柔等待著你的、淺笑著的、永遠不會推開你的，愛人或者母親。
生活是溫柔的，哪怕它曾經傷害過你，不過隻要努力下去，你遲早會擁有這麼一雙溫柔看著你的眼睛。
悲傷讓人動容，而溫暖，則會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這個娃娃的製作者，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太美了，哦，我想起了我的初戀。”
席容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微笑，側頭去看柏南，低聲說道，“作品很棒，眼神的精髓抓得很準。”
“不是我抓得準。”柏南搖頭，眼中露出笑意，“我隻是一直在被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很幸運。”
席容深深看進他的眼裏，然後狼狽側頭，看向台上的娃娃，“我倒覺得那個這樣看著你的人很幸運。”你不知道，當你想起他的時候，你的眼神，溫柔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
在一眾或精致或別致的娃娃裏，柏南的作品並不顯眼，可隻要注意到了，視線便會牢牢的黏在上麵，再也注意不到其它——移不開，還想細看，更仔細的看。
然後這一細看，細節的東西就慢慢被人琢磨出來了。
這娃娃的眼神為什麼這麼棒，仿佛會說話一樣？娃娃頭上戴著的簪子好似很普通，可為什麼越看越覺得好看？穿著的衣服明明隻是素淡溫暖的鵝黃色，可裙擺袖口的花紋，為什麼像是在流動一樣？座椅款式那麼普通，可為什麼讓人有種想要伸手摸上一摸的衝動？
好多個為什麼，你問答案？哦，答案就是，這個娃娃，他們真的是很用心的在做。
——眼睛瞳孔用了四種材料製作，發簪是用微雕慢慢雕的，衣服上的花紋從設計圖案到繡到衣服上，總共花費了接近一個月的時間，座椅桌子就更不用談了，你看那扶手桌角靠背腳踏上的雕花，沒有一處是一樣的。
可怕的細節，可怕的用心。
從主題到做工，這個娃娃，當之無愧的第一。
所有的參賽隊伍都服氣了，媒體的視線全在柏南身上，觀眾們捧臉感歎——哦，我們發現了一個天才，最主要的是，這個天才，很年輕，很帥！
柏南在所有人的關注下起身，走到台上，從大師手中接過獎杯，轉身，正對所有人，微笑，“感謝大家對我的肯定，我說過，我喜歡用作品說話。”
圍觀了前幾天那場鬧劇的人全部側頭去看H國代表，眼中滿是揶揄，H國代表隊的人低頭，又羞又氣。
“曾經有人說我做娃娃是在玩物喪誌，現在，我想堂堂正正的告訴他們，我沒有。”
眾人的視線重新聚集到柏南身上。
“我愛我現在的生活。”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笑容中帶上了一絲羞澀，“拿到這個獎，我覺得很榮幸，不過很抱歉，接下來的典禮，我可能要缺席了。”
眾人愣了，居然沒有勵誌的感人故事，而是離場通知？
“在我的祖國，新的一年即將開始，而我的愛人和家人，還在等我回家，我答應了要陪他跨年，所以……”他拿起獎杯，對著眾人揮了揮，微笑，“我要趕回去陪他，抱歉，還有，新年快樂。”
安靜之後，掌聲雷動。
這大概是他們聽過的最特別的得獎詞，這個得冠軍的青年，果然和他的娃娃給人的感覺一樣，溫柔得不像話……隻是可惜，他已經有愛人了。
用最快的速度趕去了機場，他摩挲了一下手機，微笑，關機。
十一個小時的飛行後，他重新踏上了B市的土地。大大小小的廣場都在舉行跨年活動，路上稍微有些堵車，他心急的看著手表，不斷催促司機快一點，再快一點。
司機無奈，說道，“小夥子，別急嘛，安全最重要。”
柏南抱歉的對他笑笑，心中仍是忍不住著急。
十一點四十五分，他下了出租車，提著行李朝小區內狂奔。
十一點五十五分，他氣喘籲籲的停在別墅門口，放下行李，掏出鑰匙開院門。
五十七分，他打開別墅大門，輕手輕腳的走入了隻點了一盞台燈的客廳。
獨自一人看春晚看得昏昏欲睡的班玉聽到動靜轉頭，愣了，低頭揉了揉眼睛，重新側頭看去，眨眨眼，然後黯淡的眼神一點一點的明亮起來，丟開電視遙控器和抱枕，飛撲過去，“南南！”
柏南微笑，迎接他的擁抱，緊繃的心神終於徹底放鬆下來，低聲道，“小玉，我回來了。”
“嗯。”班玉死死抱著他，沒出息的紅了眼眶，蹭蹭他的臉，又摸摸他的肩膀，擁抱得更加用力，“是真的，真的……南南，我好想你。”
“我也是。”柏南也緊緊的回抱住他，滿足喟歎，“我回來陪你跨年了……新年快樂，小玉。”
班玉吸吸鼻子，想哭又想笑，扭曲了表情，語氣委屈又歡喜，“南南，新年快樂。”
電視裏，跨年倒計時到了最後一秒，然後“嘭”一聲，禮花齊鳴。
新的一年，到了。
班玉退開一點，仔仔細細的將他打量了一遍，抿抿唇，用力吻了下去，“南南，我愛你。”
柏南微笑，迎了上去，“我也是。”
從初春走到隆冬，這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他失去了很多，也收獲了很多。新的一年已經開始，在未來，他還有很多很多個初春和隆冬，要和小玉一起，長長久久的幸福下去。
“小玉。”
“嗯？”
“你不是答應我不再熬夜的嗎？今天是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