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吹襲著林書宇的寬大的袖袍,他踉踉蹌蹌,踩著厚實的積雪向前,想尋一條好走的路下山。
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呼喚聲,揪動了林書宇的心。
“爹!爹你在哪裏?!”
是林無情的聲音,他怎麼也跑到山上來了?
林書宇加快腳步,頂著呼嘯的風,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找去。
雪霧之中,一個少年凍得通紅的臉漸漸出現在他麵前。
“爹!”他高呼一聲,拚命跑向林書宇。
半人高的小孩,整條腿幾乎都埋在雪裏,跑起來分外費勁,可他卻絲毫顧忌不得,隻盯著眼前的人,一步步跑向他的身邊,狠狠將人抱住,鼻頭猛地一陣發酸。
林書宇忙蹲下身,想看清林無情的臉,可他卻偏不讓,數次用手揮開他的胳膊,倔強地將臉埋在林書宇膝間,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林書宇心裏一疼,輕輕拍拍他的肩,獻寶似的從後背的竹簍裏拿出一支雪蓮,討好道:“你看這是什麼?”
林無情又悶了一陣,飛快抬起胳膊,將滿臉不似男子漢的淚痕擦去,頂著一張花貓似的小臉看向林書宇,悶悶的聲音問:“什麼?”
林書宇濕了眼眶,道:“這是雪蓮,能換好些錢呢,你再不必去饞別人家窗台上掛的臘肉了。”
林無情方才歇下的情緒又一次翻湧起來,他癟了癟嘴,一把抱住林書宇的脖子,忍不住放聲大哭。
林書宇好生將他摟在懷裏,一邊揉搓著他凍得發紅的小手,一邊將人狠狠地哄。
這孩子看著皮實,但他的心細著呢。林書宇自己生的,他最了解。
溫言軟語哄了多時,總算穩住了他的淚窩。
林書宇牽著林無情的小手,拉著他走入漫天飛雪之中。兩人在雪地裏留下兩行腳印,逐漸消失在沈喻靈的視線之外。
他默默懸在不遠處的天際,負手而立,不自覺間,掌心已被自己扣出了指紋。
你待他如此之好,那生下他的女子必然也是你心尖之上的人兒。
見你過得如此,我在人間便無憾了。
沈喻靈轉過身去,一縷清風送他離開此地。
先前林書宇帶路走了一段,越走越覺得方向不對。後來林無情又帶路走了一段,繞了一圈竟然又重新回到了他們見麵的地方。
眼看天色越發昏黑,周遭的能見度逐漸降低,林書宇急得滿頭大汗。
“爹,我們好像迷路了。”林無情抬頭,從鬥笠下方看向林書宇。
林書宇麵色凝重,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日山上有神仙,那妖物不敢出來作祟。不知到了晚上,它是否還會那般老實。
倘若再尋不到下山的路,莫說遇上妖物,就是這如刀徹骨的山風也能要了他們父子兩人的性命。
“無情,不要害怕,跟著爹爹,我知道另外一條路。”
林書宇說的是他上山時走的那條,那條路雖然陡峭,但好歹是他走過的路,他還記得如何走。
他領著林無情重新回到山原,果然不見沈喻靈的身影。
不遠處的雪地上躺著劉大的屍體,現在已經又被厚厚的積雪蓋了起來。
林書宇帶著林無情繞道而行,來到他攀爬過的峭壁。
從上往下看時,這壁陡得嚇人,仿佛已然和天地成垂直狀態。
林無情有些害怕,拽了拽林書宇的衣角:“爹,這邊的路不好走,我們還是不要走了。”
林書宇蹲下身來,穩住林無情:“莫怕,爹帶了鋤頭和繩子,能下去。”
他將鋤頭狠狠紮進地裏,用繩子在上麵係了一個結實的登山扣,拽了幾下,確定吃得上重量,方才交代林無情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先下去。”
林無情擔心著,但還是點了點頭,聽從林書宇的安排。
林書宇將繩子係在自己腰間,一點點向下扯動。
風雪太大,已經將他來時的痕跡完全覆蓋。
他憑著記憶落在一處覆蓋了積雪的地方,試探著踩了兩下,還算結實,遂放下心來,將身體的重量完全放了下去。
就在這時,隻聽哢嚓一聲,那處積雪覆蓋的磚石突然滑動著掉落下去,連帶著剛剛站穩的林書宇,一起向下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