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自嫁的女人(四)(1 / 2)

東房間灶間開始燒菜的時候,劉朗奎老人就安排開席了。

兩張桌子並列排放,東邊一張為主桌,其首席當然是新貴人金阿彭坐了,陪他坐的不是劉巧英,劉朗奎老人安排了劉巧英的一個堂兄烘托新郎官。金家過來的迎親人員也都坐在這一桌,楊恒均為他們服務做桌長,劉巧鳳坐在楊恒均身邊,不時指點她的小男人斟酒遞煙。

西邊一桌由劉巧英的本家與服裝廠的小姐妹們包場,劉巧英恭恭敬敬地請劉朗奎老人坐了這張桌子的首席,劉巧英自己挑選了最小的位子坐下。

劉朗奎老人的老伴與劉巧英的另一位叔伯堂兄沒有入席,他們在廚房間一個燒火,一個掌勺,隻能等到劉巧英出嫁以後,再熱點剩菜剩飯應付一下肚皮了。

那個時候,村姑出嫁,這一天午宴,新娘子非但不與新郎官坐在一張凳子上同桌吃飯,甚至都不參加自家的酒席,隻是守在閨房裏隨便吃點什麼,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娘家發轎。就是到了婆家入了洞房,晚宴也是不會出席的,一般要等待次日收拜錢,才會走出洞房,拋頭露麵,等了第三天,還要夫妻雙雙到娘家回門。

劉巧英家庭情況特殊,不能不變通著辦事了,她一並坐到桌子上隨便吃一點,還要回到西房間做些準備工作。這邊酒席一結束,她就得要求劉朗奎老夫妻立即安排發轎,讓她趕快把自己嫁出去。因為,今天,她還要與金阿彭一起立馬趕回來做個回門儀式,這邊的親友,也得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中去。

金阿彭也是猴急猴急的,抓緊時間毫不含糊,他到灶間給廚師和燒火的送上紅包,劉家就把大菜紅燒肉端上了桌子,小子鞭也拿出門劈劈啪啪放響了,金阿彭們象征性的動了動紅燒肉,不等紅燒魚以及枇杷橘子罐頭甜菜燙呀飯呀的上桌子,就都離開了席位。

劉朗奎老人懂得,這是金家催著劉家立即發轎了。

午宴不能不就這樣結束了。

再次安排劉巧英洗臉梳頭之後,就是打發劉巧英出嫁動身了。

其實,因為隻有自行車車隊迎親,出嫁前幾天,劉巧英就已經安排金阿彭把她要帶去金家的衣物被褥之類嫁妝都拖去了金家,現在,要隨同新娘劉巧英上路的,也就隻剩村姑出嫁不得不帶著的幾樣了:箱子、母子馬桶、布門簾、洗腳盆、洗臉盆、鏡子、梳子、茶瓶。

因為還有劉巧蘭沒有出嫁,劉巧英便沒有讓自己動用她母親留下來的木製馬桶,把它留給劉巧蘭,意味著還為劉巧蘭留著這個家。按照農村裏的老習慣,所謂喬遷新居,所謂搬家,都是要挑選良辰吉日,以移動馬桶當先的,馬桶就是農村人家的象征。劉巧英為她自己置辦的是帶蓋的搪瓷痰盂,大痰盂裏邊裝隻小痰盂,權充了木質的母子馬桶。

村姑出嫁發轎之前最重要的儀式是滿箱子和捏鎖,既然劉巧英父母雙亡,連哥哥嫂子也都已經不在人世,這一家子再也沒有比她大的家庭成員了,劉巧英便隻好代表娘家人為她自己鄭重其事的滿了箱子:她向木製大箱子裏投進了自己的全部積蓄——一卷現鈔和一張千元存折。

金阿彭與其他在場的人一樣沒有想到,劉巧英竟然為自己留了這麼大的家底子。

劉巧英畢竟在社辦工廠鄉鎮企業服裝廠做了這麼多年,劉巧鳳放棄考大學做了代課教師之後,生活自理之外就是積賺她自己的嫁妝費用,沒有再需要姐姐劉巧英為她花多少錢,劉巧英做家長撐持這個家,主要就是供養劉巧蘭上學與應付劉家的人情往來,劉巧英持家的日常開支極為有限,吃的基本就是自家口糧田自留地裏生長的,除了種子、農藥與化肥不得不購買之外,劉巧英差不多從來是舍不得亂花一分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