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李蓮花脫去軟靴,坐到了床上。
黑色的大氅像隻簇擁著著他的大黑熊,裹著他的身體時幾乎讓鶴之舟懷疑會不會壓壞他。
這大氅畢竟是照著他的尺寸做的,為了舒適,要比他都大上一號,更別說比他還小一號的李蓮花了。
“所以你就是這四季客棧的東家。”他手搭在盤坐著的膝蓋上,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態瞧著不甚痛快。
鶴之舟在他身邊坐下,“是啊,飯菜可還合你的胃口?”
李蓮花眉目間生出些許打量的意味,上下掃視著鶴之舟,“看不出你還有這本事。”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有不少釀酒方子跟食譜。”他抬手摸過李蓮花似乎有瘦了一圈的手腕,將指腹搭在他的腕脈上,“不論是江湖中人,還是普通百姓,吃喝都是最重視不過的事,隻要有好酒好菜,自然不愁生意。”
他的脈象摸起來比起自己離去的時候,又細弱了許多,本就劇毒入體,近些天大概是急於趕路的緣故,比從前更加虛寒,又有風寒入體的症狀。
李蓮花沒放任他摸太久,便動了動手腕掙開了他的指腹:“行了,大東家,再摸也還是那樣。”
鶴之舟從懷中取出一個隻有三指大小的藥瓶,小心地從瓶中倒出一顆暗紅色的藥丸,喂到跟前這人的唇邊。
李蓮花將頭往後一仰,挑著眉問:“這是什麼?”
“算是補藥吧,我做完之後沒起名字。”鶴之舟這半年的心血幾乎都在這瓶中的四顆藥丸裏了,開客棧因為找到了幫手,反倒並沒有太費他的時間。
“補藥對我沒太大作用。”李蓮花暗歎了口氣。
眼前這顆暗紅色的藥丸帶著一股柔和的藥香,又用玉質細膩的玉瓶小心裝著,想來是用料珍貴,盡管鶴之舟說得輕巧,他卻知世間好藥總是不易得的,沒必要浪費在他這個必死之人身上。
“怎麼會沒有作用?”鶴之舟見他遲遲不願服用,索性抬手快速地點住他的穴道,“你身上的碧茶之毒隻是會覆蓋住其他毒藥的藥效,不會覆蓋滋養身體的補藥。”
隻是碧茶的毒性太厲害,每每毒發都會侵蝕他身體的經脈,補藥能起到的作用有限,有時甚至滋補的還趕不上碧茶破壞的,故而隻要碧茶毒性未解,這具身體就會像無底洞一樣不斷消耗,再好的補藥都是杯水車薪。
李蓮花不信鶴之舟看不出這一點。
“藥做了,就是為了給你吃的。”
鶴之舟讀懂了他眼神中傳達的意思,但仍舊抬手輕輕捏住這人的下巴,用巧勁讓他雙唇張開,將另一隻手上那顆棕紅色的藥丸喂進他張開的唇縫間。
“好了。”他用拇指的指腹輕輕揉按了一下這人脖頸處喉嚨的位置,幫他將吞入口中的藥丸咽下,隨後才解開穴道。
李蓮花抬手捂住了被他指腹蹭過的喉結,不太自然地輕咳了兩聲,沒好氣道:“我看在碧茶把我毒死前,你就先用藥丸噎死我了。”
他不斷咳嗽著掩飾自己的失態。
這反倒讓硬喂補藥的人有些急上心頭,從腰間解下水囊後用內力稍稍加熱,便連忙將水也送到李蓮花的唇邊:“喝點水。”
李蓮花咳得濕潤的眼睛瞥了他一眼,低頭就著他的手喝了好幾口溫水後,咳症才慢慢平複下來。
那張原本蒼白的麵孔因為咳嗽反倒添了一層紅暈,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了幾分血色。
鶴之舟搭在他肩上的手下意識地收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