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場演出的時間比平時長一些,因為疊上了Echo十二周年,算是紀念場中的紀念場,選的場地也更大,觀眾幾乎是小場子的兩倍。
粉絲入場之前,餘昧站在舞臺上,看著臺下空無一人的觀眾席,還有每個位置上擺著的手燈和應援物,出神了很久。
他其實沒有太多情緒——唯一鮮明的情緒大概隻有“解脫”一種,其他的或喜或悲,都像隔了一層霧,或是深埋在水底,影影綽綽,他自己也看不分明。
像個旁觀者,靈魂和身體剝離開來,清楚地知道自己半個小時後就要走上舞臺、再過多久會唱到《夢醒》這首歌、幾分幾秒時花車會被推到監控死角——上麵的螺絲動過手腳,正常靠上去不會有什麼問題,卻很容易抽出來,讓防護欄桿失效。
然後他會仰倒下去,摔下花車,至少摔到骨折,被送往醫院,然後是已經準備好的對外公關和對內說辭。
他會在醫院裏待幾個月,等失去Echo庇佑的許觀玨被人懷疑、聲名狼藉、付出應有的代價,再幹幹凈凈地離開這個圈子。
什麼都想好了,唯獨沒有想過生生摔到骨折會有多痛——他也懶得去想,在絕對的解脫麵前,疼痛和風險都顯得微不足道。
唯獨有些擔心餘煦的反應——演出開始之後,向蝶會告訴餘煦這場舞臺事故的始末,免得小孩反應太大超出控製……但一想到下次見到餘煦是在醫院,他還是有些心情復雜,少有地問心有愧。
於是很荒唐地、在開演前的三十分鍾裏,他那部分“脫離了身體遠遠旁觀的靈魂”,居然是在想這樣一個無聊的問題。
——關於事後該怎麼跟餘煦道歉。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工作人員已經來提醒他下臺準備了。
他看著空空如也的家屬席,沉默良久,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向臺下走去: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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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的主題是《狂歡》,卻並不是傳統意義上喜劇式的慶祝,反而更像一場所有人都明知會醒、卻依然沉入其中的好夢,甚至用到了金魚、蜉蝣之類少見的元素,紅藍色塊碰撞翻轉,暗示記憶轉瞬消亡,朝生暮死。
但自始至終,餘昧穿的都是純白的、沒有一點色彩修飾的演出服。
那件衣服很重,剪裁大概精心設計過,遠遠望過去能讓人感覺到層疊垂墜的質感,卻並不雜亂。
配飾也很簡單,隻有一條風格復古的珍珠項鏈,絢爛的舞臺光落在他身上,珠串就映出一點暈暈的反光,像電影裏虛化定格的某一幀。
演出進行得很順利,每首歌、每句詞都像唱片直出,彈的曲子也排練過無數遍,毫無破綻——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平穩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