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再去見她。”葉蟬輕輕撫摸著懷裏奄奄一息的小獸,看見它頭上折斷還帶著斑駁血跡犄角麵露不忍,終是輕歎一聲,“她的因果輪回自該她受,你以身替之又是何必呢。”
猙虛弱極了,原本鮮豔如火的皮毛此刻卻灰敗不已,琉璃眸子上布滿血絲,本是鏗鏘有力的聲音此刻卻幾乎不捉不到,“你予我機緣點撥我,助我修行引我走向正道,是我的恩師。”
說完這段話似乎沒有力氣了,葉蟬見它成了這般模樣,隻覺不解又有些惋惜。“你若是不沾他人因果,隻顧快快活活做你的山間靈物便是,總能修成正果。如今回頭便也還來得及,你既當我是恩師,我便再幫你一把。”
“幸得恩師教導,但是已經回不了頭了。”猙說的很慢,它已經感受到生命在流逝,眼前也越來越模糊,平日裏五條總是悠閑搖晃著的尾巴現在軟趴趴的垂在地上,“我對不住恩師,現如今身子殘缺怕是擔不起護天道秩序之責,勞煩恩師去我故鄉章莪山尋我的弟弟,將此任交付於它。”
葉蟬見它似是下一秒就要消逝在這天地間,眸子沉了下去,不知為何心裏突的冒出一簇怒火,聲音有些冷冽:“天道秩序之責難道還抵不過你的私心嗎?為何非要等到造成現如今這般局麵。”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猙閉上眼睛不敢看她。它不敢看葉蟬那雙純粹幹淨的眼睛,回應不了葉蟬這簡單卻犀利的問題。身上的傷提醒著它,它選擇了它的私心,棄了大道。
“唉。”葉蟬搖搖頭,“我不懂你。”
葉蟬想起了往事。她不知因何而生,有靈識起就在這天地之中。世間有萬物,萬物生秩序,天道法則為製約也為保護,生息泯滅皆在法則之中。她四處遊蕩,見到許多珍奇異獸,長久的觀察中發現這些異獸生來就具有這樣的力量,但是靈智未開,導致世間景象都混亂不堪。
她開始引導它們,予它們靈識,教他們修習,引導它們掌握自己的力量,將混亂的秩序慢慢修正,生靈在秩序下都有安生之所,繁衍傳承著。異獸們各司其職,一切都井然有序。
但陸陸續續有些異獸們變得異常,總會因外界事物影響到自己,誤了職務。葉蟬眼見世間秩序又開始失控,不得不定下規則約束它們。可是即使是會因此受到天罰,還是有許多異獸頂著神形俱滅的痛苦去冒險。基於此類狀況,葉蟬隻能將各類異獸的修習方法教給它們的族人,當任職的異獸出現意外時,可從族內選擇強大的繼承人,以備不時之需。
葉蟬不懂異獸們的心思,隻是她隱約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原本清明的道心出現一絲裂痕,從她有靈識起這還是第一次。葉蟬有些慌亂,意識到自己也許該去做點什麼,不能再困於天道之中。
思及此,葉蟬微不可察的顫了顫眼睫,抬手撫過猙殘缺的角,“也罷,我便陪去走一遭,去看看你為何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猙感覺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一灣靈泉中,泉水流過它的傷口帶來絲絲清涼,疼痛不適之感逐漸消失,原本殘喘著的靈魂現在也慢慢恢複了生命力。
葉蟬指尖靈力翻轉,緩慢的修複著猙破敗的軀體,“你傷的太重,本就是天罰所致就算是我也不能私自為你療傷。現在我取你一尾化你本源之力,賦你新生。”
“謝過恩師。”猙的力氣恢複了些,爬起來朝葉蟬作揖。它感覺到頭上的犄角又長了出來,身體充盈著力量。它回頭瞧了一眼自己的尾巴,果真隻剩下了四條。
“天罰不會停止,等到事情塵埃落定你再來領罰。”葉蟬收回靈力,她頓了頓,聲色不忍斟酌開口道,“你少了一尾已不再被章莪山猙一族認可,此事過後天地間從此你便是孤身一人,被天罰過後也不會再有接納你的地方。你少了一尾就算入了輪回投生也隻是山間一隻普通的獸,若一尾不剩你就會在這天地中化為塵埃,再無今生後世。”
葉蟬見猙垂下頭似是有些沮喪,她看著這個從小帶在身邊教導的小獸落的這般下場心頭五味雜陳,抬手摸了摸它的頭就像是小時候教導它那樣,輕聲問道,“章莪山猙你可悔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