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陌生人之暖 最熟悉的陌生人(2 / 2)

從那天起,老孫經常到程越家裏來,幫程越忙活這忙活那,還真替程越解決了不少實際困難。程越把老孫來看他的消息告訴了記者,記者果真要來采訪,程越幫老孫婉拒了,最後報紙隻報了被救老人知恩圖報,上門道謝的後續報道。一切很圓滿,程越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徹底告以一段落,他和媽媽,還有孫伯伯都要繼續他們以後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一個神秘的老太太出現了。

程媽媽發現這個老太太一看見老孫便躲在一邊觀察他。有一天,程媽媽買菜回來又看見老太太在不遠處的樹蔭下站著,一見程媽媽,她主動走了過來:“你就是程越的媽媽?”

程媽媽點點頭,老太太問:“聽說被你兒子救了的那個老頭找到了,我就是想問問,你們真的原諒他了?”程媽媽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能總抓住一件事不放啊!”老太太歎了一口氣,說:“你們真是好人啊!”然後轉身就走,任程媽媽怎麼也叫不回頭。

程越聽說這件事也一頭霧水。又過了幾天,老孫出去幫程越辦點事情,他前腳一走,那個老太太就敲開了程越家的門,讓程越和程媽媽驚訝的是,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同老孫年齡相仿的老人。

兩位老人進來後一把拉住程越不肯鬆手,好半天,那個老人突然跪在地上,嚇得程媽媽急忙把他扶起來,他又要跪,嘴裏還不停地叨咕:“對不起呀孩子,我才是那個被你救了的人,是我自私,所以一直不敢露麵,今天我是特意向你道謝來了!”

程越和媽媽徹底愣住了,開始沒人敢承認是被救的人,現在卻又多出了一個。老人見狀便講起了當日發生的事情。

老人姓李,剛剛退休,家裏經濟條件不好,因此退休後心情一直很抑鬱。那天晚上,老李出去散步,過馬路時分了神,多虧程越出手相救才躲過一劫。本來老李想一起去醫院,可他不知怎麼想了很多,怕程越就此訛他的錢,又怕什麼事都賴上他,所以趁著大家手忙腳亂的,便溜回了家。回了家,他的心又一直懸著,總覺得做了一件缺德的事,良心上過不去,可又鼓不足勇氣去承認,就這樣一直猶豫著,鬥爭著,直到看到老孫的事。他不認識這個老孫,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可他的行為卻讓老李最終下定決心,這才由老伴陪著來到程越家。

送走老李和他的老伴,程越和媽媽坐在沙發裏等著老孫回來,等著他為他們揭開一個讓人費解的謎底。老孫回來了,程越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講給了他聽,然後他問:“孫伯伯,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要裝成被救的人來向我道謝,還要給我錢,還要幫我做這麼多的事,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剛才還興致勃勃的老孫一下子安靜下來,良久,他對程越說:“我確實是騙了你,你救的不是我,我也根本不認識你,但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因為我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幫你就等於在幫我自己!”

十年前的初秋,老孫的兒子孫揚剛剛大學畢業,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單位。一天晚上,孫揚接到同學電話,讓他幫忙看看簡曆,他便下樓去了同學家。路上,孫揚看到三名男子正要對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行不軌之事,便出手相救,沒想到倒在歹徒的刀下就再也沒醒來。那時老孫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崩潰了,雖說後來兒子被授予了很多英雄稱號,可老孫始終不能釋懷,因為他的兒子都沒了,而那個被救的女孩子卻一直沒有露麵。老孫也理解她的處境,他對記者說,隻要她打來一個電話就好,也算是給地下的兒子一個交代,可這個電話成了老孫最長的等待。

所以,當老孫看到程越的事後,他想幫程越渡過這一段最難熬的日子。“其實十年過來,我想明白了很多,那個女孩子不是不想說感謝,她可能有她的難處。我之所以冒充被你救的老人,就是想讓你趁早得以釋懷,然後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如果總是糾纏於找被救人這件事,隻會把自己弄得更痛苦!你那麼年輕,還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我還想讓真正的被救者看到,勇敢地站出來,敢於麵對現實承擔責任,才能讓自己走出心理陰影!”老孫真誠地說。

程越激動地說:“孫伯伯,你說得太好了!你也知道,我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眼熟,現在我找原因了,因為我和你真的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知道孫揚,見過他的照片,他長得很像您,他是我的偶像!”

十年前,程越剛上大一,就聽說了孫揚勇鬥歹徒壯烈犧牲的事,他和很多同學都深深佩服孫揚,孫揚出殯那天,數以千計的市民自發地為他送上最後一程,程越也去了,他被那種壯觀的場麵深深地感動和震撼了,發誓要做個孫揚那樣的男人。

老孫又想起了十年前,眼角不禁泛起淚水。程越使盡全身力氣用一條腿站了起來,給了老孫一個有力的擁抱:“孫伯伯,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