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家,王和鬆決定和兒子談談,再這麼下去,這孩子怕是會憋出大病來。他還沒想好怎麼和兒子談,王安卻先開了口:“爸,你說那個被救的人是不是挺沒血性的?人家為了救他連命都沒了,他卻像個縮頭烏龜一樣。”
王和鬆沒想到兒子會這麼問,一下子竟不知道怎麼回答。王和鬆老婆忙接過兒子的話尾說:“也不能都這麼說啊,他也有他的顧忌嘛,也許他是怕任大剛父母不依不饒,怕媒體緊追不放呢?萬一站出來,說不定又得生出多少事兒!”
王安聽了媽媽的話沒出聲,過了一會兒,他把頭轉向王和鬆:“爸,你說呢?”
王和鬆看了老婆一眼,沉思著對王安說:“我要是那個被救的人,如果我心裏能承受得住自己良心的拷問,我就不承認,省得日後麻煩;可……”王和鬆說到這裏,好像突然下了重大決心似的,抬起頭來,聲音比剛才大了許多,“可如果……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這關都過不去,不敢為自己承擔責任,還算什麼男人?”
王和鬆說到這裏,胳膊就被老婆狠狠擰了一下,不過這些王安沒看到,王安隻顧自己低著頭若有所思,然後一聲不響地又回進了自己的小屋。
第五天早上,王安沒有看報紙,吃了早飯就背著書包走了。王和鬆看著兒子的背影,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報上說,還是沒找到被救的那個學生。
傍晚,王和鬆接到王安打來的電話,說想單獨和爸爸聊聊,父子倆約定在小區花園裏見。王和鬆來到花園時,王安已經在那裏等他了,正一臉輕鬆地看著他。王安對他說:“爸,我上午去報社了,我告訴他們,我就是任大剛救的那個學生,我願意為任大剛作證。”王和鬆頓覺意外,但又似乎感到是意料之中,他拍著兒子的肩膀說:“任大剛的父母說什麼了?記住,無論他們提什麼要求都不過分。”王安搖搖頭:“他們什麼要求也沒提,隻是一個勁兒地謝我,說終於可以讓任大剛閉眼了。”王和鬆沒想到任大剛的父母真會這麼善良,不由得感慨萬千。
王安像突然想起什麼,問王和鬆:“爸,你和媽是怎麼懷疑上我了?”王和鬆看著兒子的眼睛,說:“看你天天心裏藏不住事的樣子,父母最知道自己孩子啦!再說,你那天回來鞋還是濕的……”王安“噢”了一聲,反問了一句:“那你們怎麼不想想,我的鞋是濕的,為什麼衣服卻是幹的?”王安這一問,倒把王和鬆給問愣了。
王安看爸爸這個樣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說:“爸,其實被救的那人根本就不是我。在環城河邊看書的學生有很多,可那天有人落水時,我是離得最近的,我聽到他喊‘救命’就先下了水,可卻踩了一腳泥,我突然就害怕了,我知道這種泥是最危險的,我怕我下去後就陷進去出不來,那我這麼多年的書不就白讀了?可就在我猶豫的時候,那個英雄卻從遠處跑過來,二話沒說就跳了下去,我是親眼看到他救人的,親眼看他體力不支被旋渦吞了進去。爸,我遊泳那麼好卻不敢幫他,這和被救卻又不敢站出來的那個人有什麼區別呀!我如果再不站出來幫他,我還算個人嗎……”
聽著兒子說這番話,王和鬆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