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寂靜的街道上微風吹走熱鬧。
剛勞作完的李許年走在黑暗中,習慣性數著還有多少燈籠在亮。
照不明一個人的度。
麵色冷淡,卻爭取一步走過一個青石板的李許年停下腳步,四肢酸痛襲來,他隻當消磨無趣。
漆黑中有不協調的凸出,李許年可以看出,這是個孤零零坐在地上,雙手抱膝的小女孩。
應該比他小。
月光透著清冷,李許年眼中波痕不現,隻是風平浪靜,跨過腳下爬上青苔的石板,繼續前進。
小女孩黑暗中的眼睛就像白晝和夜晚交彙,有隱沒在深處的繁星,可以將冰山消融,天真無暇。
她就這樣看著李許年徘徊,最後無奈向自己走來。
“你怎麼還沒回家?”
應該和她差不多個子的李許年挺立身子,竟有些威嚴的詢問道,其實語氣倒如水一般,鑽進了小女孩耳中。
小女孩盯著這個影子擋住微光的陌生孩子,沒怎麼變臉色,伸手指了指身後,說道:“這就是我的家。”
李許年看見其後有座客棧式的閣樓,牌匾上刻‘雙金下處’,便感覺耳熟,可因不擅長與人搭話,不知到底為何處,有微微淡雅從中穿行,比自家破屋高了太多等。
李許年不解道:“有家不回,反而深夜外坐,這是為何?”
小女孩警惕並不消減,然眼前孩子與自己年齡相仿,看上去髒兮兮也不彎下腰板,於是拍拍旁邊冰涼的台階。
待李許年坐下,她淡淡說道:“因為我不想在這裏生活,想逃得很遠很遠。”說著,她打量的眸中機靈閃動:“怎樣,要一起逃嗎?”
李許年低頭思索,好半天才回應:“可是除了家,我們能去哪?”
年齡雖小,亦能辨別好壞,書上說父母養育之恩不可負,鄰居王大娘整天也對自己說大部分家庭都像這種情況,要學會忍受,於是李許年仍在思考自身不足。
“無趣。”小女孩撇撇嘴,說道:“聽娘說,爹在我出生前就跑了,我還想去找他呢,給他告狀,說我娘對我很差。”
李許年感同身受:“真巧,我沒見過我娘。”
小女孩發現他是真不會說話,也不搭理,兩人就這樣坐在黑暗中,發絲和燈籠火花都被吹起,朝向小鎮遠方的崇山峻嶺。
靜坐許久,李許年問道:“你不逃了嗎?”
小女孩轉換姿勢,雙手在後支撐上半身,整個人頓時輕鬆不少。
她翻著白眼:“就像你說的,我也不知道該去哪。”
更多燈籠熄滅,灰暗沒來由繚繞在李許年心中。
“我該走了。”又坐一會兒,李許年起身,對著小女孩說道:“早些回家吧。”
沒有應答聲。
踏上剛才沒跨過的青石板,李許年轉身,看見小女孩如石雕保持輕鬆的姿勢,月光輕漾她瑩白的臉頰和專注的眼神,將影子拉得很長,靜止地成畫。
李許年亦抬頭望明月。
就算這麼晚了,也不止他們兩人在望月亮吧。
李許年這樣想到。
漸漸地,隨著月光蔓延,他也被囊括進這幅畫中。
......
第二天夜晚。
當再次看見小女孩時,李許年有些驚喜。
“你不是不逃了嗎,怎麼又在這。”李許年上前問道。
小女孩拍拍李許年昨夜坐的地方,說道:“不逃就不能坐這了嗎?”
“不是,挺好的。”李許年坐下,瞧出她眉梢愁緒高掛,試探問道:“可是有何煩心事嗎?”
小女孩大眼睛盯著他,直到盯出一層羞紅,突然笑道:“與你說說也無妨。”
安靜的傍晚,小女孩的聲音雖小,可一字一句都是如此清晰,如同泉水叮咚作響。
李許年並不說話,而是用心傾聽,聽到她眉梢愁緒融化,水靈大眼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