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猶在，不會隨著人群走遠消弭，沉澱進往來往後的道路上，增添泥土的厚重歲月感。
唐安不知何時帶著焦季樺離去，李許年不熟悉軍中路線，便也不四下走動，靜立原處。
此間鎮北軍戰甲披身，寒意自繞，隻當與李許年便衣打扮錯身而過時，便如錯開河水中央堅韌的頑石，色彩迷離，兩不交融。其上甲片末端鋒銳切割開多餘細枝末節，可見顯形的白色寒光，一陣接一陣的在李許年眼中晃過，然後又在頑石後繼續流動，如此光影於眼前反複，倒是讓心神不定的新兵反應過來，更加清醒地思索當下。
不過很快被身旁動靜擾亂思緒。
原是離了大半鎮北軍的空地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小的人圈，李許年本可通過眼中藍芒觀察一番，可眉頭是焦季樺不想看到的皺起，接著大步穿進人堆中。
便見其中兩道身影，各有姿態。
一人欣然挺立，眼角疤痕恰如鼻下翹起的嘴角，輕鬆且隨意。
另一人半跪在其腳下，因低頭所以看不清表情，身形被站立人的陰影遮蓋大半。
“這便是李府潛龍，聞名唐國的少年天才？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當真窩囊！”
圍觀者有人輕輕搖頭，顯得有些失望。
“說不準是我們的小趙大人太強，將這過江龍壓成了蚯蚓。”
嗤笑聲傳開，毫不掩飾嘲諷之意。
聽著周圍的聲音，趙望笑意更加濃鬱，然後低頭看去。
眼角的疤痕也跟著蠕動，顯得猙獰，不過他的目光並不是看向腳下的人，而是看著自己的腳。
接著邪邪一笑，不斷將腳抬高，離開了地麵，越過了半跪天才的頭頂。
灰塵抖落在身處陰影中的人身上，趙望並不想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隻是慢悠悠地將腳踩向李玄煜的頭上。
可惜他並不能完成這想象中的動作。
看著同樣抬腳擋住自己動作的李許年，趙望愣了一下，然後繼續堆積臉上的笑容，最後笑出聲來，本是清秀的臉上因為一條疤痕襯得極不協調。
李許年不在意他的笑容，眼眸微揚，睫毛輕顫，宛如蝶翼輕分，纖長迷蒙。
趙望隻覺一雙無形手向自己推來，身體往後連退三步。
有同是無形的微風被這雙手揚開，吹起李玄煜垂下的發絲，明朗那仍舊淡漠的麵容。
“該死的東西。”
被李許年一眼逼退，趙望心中生出惱怒，揮拳便向李許年麵門砸去。
體表有光暈起伏，李許年不躲不避，亦是以拳相迎。
不過他們都打在了山峰的遼闊虛無中。
“你們在幹什麼。”
那座山峰刻在唐安的胸口甲片上，現下就像唐安一樣沉寂死氣，卻有與此而來的磅礴大氣。
焦季樺站在他的旁邊，由於臉足夠大，所以能一半是剛才的思索，一半是現在的疑惑。
“唐教官？”
趙望眉頭不著痕跡地挑了下，默然收回了所有動作，裝作路過一樣，前行錯開李許年的身影，打算就此離開。
身後跟著的幾人正是剛才諷刺李玄煜聲音最大的幾人。
“喜歡出頭的小子，有種就耐心等著，老子慢慢弄死你。”
這番話變幻著兩個人的麵色，一個因為不解變得深沉，一個在沉默中緩緩綻開笑意。
“這小子的表情不對勁啊......”
趙望背對著李許年暗想道，怎麼會有人麵對狠話時露出值得肯定的表情。
“殺人啦！！！”
一道刺耳的叫聲陡然從趙望身後傳開，將他的身體凝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