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所擔心的事也終究是發生了,她躺在床上,雙眼怎麼也閉不上。她盯著天花板,她這幾十年的經曆像一部電影,一幕一幕在漆黑中漸漸浮現。
那時她還不叫老黃,她叫黃雪依。
小地主帶著黃雪依回到了白雪村後,小地主遷了墳,挖出了自己的父親留給自己的財寶。日子一天天的好起來了,小地主和黃雪依也過上了短暫的幸福日子。
黃雪依懷孕了,小地主每天都在期待著兒子降生。他想了十個男孩的名字,他堅信黃雪依會給自己生一個兒子,一個聰明機靈可愛的兒子。
小地主每天都在數著日子期待兒子的到來。在黃雪依懷孕的第九個月零十一天的時候,小地主的兒子伴隨著黃雪依肚子的劇痛匆匆趕來。
在那個大部分農村婦女還是在自己炕頭生孩子的時代,黃雪依就在醫院裏被全縣最優秀的男性婦科大夫接生了她的孩子。
孩子被抱到小地主的麵前,他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繈褓,盯著兒子的小茶壺嘴嘿嘿的笑個不停。
劉宇剛生下來的時候和其他的孩子沒什麼區別,四肢健全,大大的腦袋上布滿褶皺。
幼時的劉宇身體異常的健康,直到他三周歲才迎來人生中的第一次感冒發燒。四歲以後,劉宇的身體就開始更加迅速的發育,隻是他的嘴裏總是在不停的流著口水,他的一隻手開始像雞爪那樣蜷縮。
小地主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兒子的與眾不同,他帶著劉宇在縣城裏用上最先進的儀器把劉宇的全身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大夫說劉宇的腦袋有一半以上是液體,隻有不到一半是正常的腦組織。
醫生用了一大堆小地主根本聽不懂的名詞來解釋劉宇的病,小地主把那些複雜繁瑣的詞彙在腦海裏用盡全力的尋找一些簡單的詞句來翻譯醫生的話。
“我的兒子腦子進水了?我的兒子是個傻子?”小地主不可置信的粗魯的問著大夫。
大夫沉默一下,他應該也在尋找一些委婉的詞彙來回複小地主的問題,他思前想後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隻好輕輕的點了下頭,然後長歎一口氣對小地主說“可以這麼理解。”
小地主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他又拉著兒子去了市裏的醫院、省裏的醫院、最後連北京的醫院也去了。這些年來劉宇做了無數的檢查,拍了無數次的CT,最後的檢查結果都告訴小地主,劉宇腦袋進水了,劉宇是個傻子。
醫生們連藥都不願意給劉宇開,可小地主還是求著醫生為他的兒子治病。隻有北京的醫生說劉宇的病做手術有幾率能讓他沒那麼傻,但是恢複成正常人是不可能的。
小地主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帶著劉宇在北京接受了手術,醫生在劉宇的腦子裏抽出了100毫升的液體。劉宇腦袋上的洞還沒有完全恢複好,液體就又重新填滿了他的腦袋。
醫生無奈的對小地主搖搖頭,告訴他這病沒有救治的可能了,也沒有救治的必要了,醫生告訴小地主,趁現在還年輕,趕緊再要一個孩子。
小地主萬念俱灰的回到了家,他在黃雪依的身上拚命的播種,到最後也顆粒無收。
當科學解決不了人的問題時,封建迷信就成了人們心中的最後的救命稻草。
那個時候紅色的革命的風已經吹過,人們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又重新開始在改革的春風下開始了拚命掙錢。
曾經被打倒在地的牛鬼蛇神又開始打著神仙妖怪的名義開始在黑土地上活動。小地主訪遍周圍的出馬仙、跳大神的、薩滿祭司、不正經的和尚以及擺攤算卦的瞎子。
小地主第一次找到了一個狐仙的出馬弟子,那個人在點上三支香後嘟嘟囔囔的告訴小地主他所有的家門不幸都是因為他的老婆黃雪依是一個命硬的人。大仙告訴小地主,他所有的家門不幸都是黃雪依的命格在搞鬼,大仙還告訴他黃雪依已經不能離開他家了,若是兩個人離婚,小地主全家都會橫死。
從那以後小地主再去算卦看命就都是在問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命硬克夫,無一例外小地主總是能得到肯定的回答,在他最後一次在算命的瞎子那裏得到了答案之後,黃雪依就變成了老黃。
小地主把自己遇到的所有的厄運都推到了老黃身上。小地主變得暴戾,他對老黃總是非打即罵,老黃也從劉家的女主人變成了劉家的仆人。
家庭瑣事的摧殘讓老黃衰老的很快,黯淡的色斑、縱橫的皺紋在短短幾年就爬滿了她的臉。她的肌膚幹癟的像冬天樹上落下的最後一片葉子。
漸漸的善良的老黃也看著鏡子中快速衰老的自己也開始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罪過,是自己讓自己的兒子變成傻子的。
老黃卑微的活在小地主和劉宇的生活中,即使小地主時不時的和村裏的小媳婦小寡婦傳出各種各樣的閑言碎語,老黃也不敢過問一句。即使小地主去一趟縣城,身上就會沾滿各種各樣的香味,老黃也不敢阻攔小地主出門。
老黃心想著,這都是自己欠他們父子的,所以她容忍了一切。但是小地主和秀妍的醜事還是刺痛了她原本已麻木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