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這圃,能賣多少錢?”鄭錦嬋好奇地問。
“要是都長成了,兩分地的產量,和一山的作物差不多同價了。”鄭之源笑道。
“哇,那發了,我敢斷言啊,將來的保健醋市場,我們要一家獨大了。”鄭錦嬋興奮地道,有這個名氣,就保健醋裏沒紫參也能賣個好價錢了。
女兒向來這個作態,老鄭笑了笑,這個高興的時候沒有再給女兒敲警鍾,可不料這個話題一開,還沒完了,就聽女兒不無嫉妒地道著:“……真想不到啊,一年多前我們來,還是個小作坊,一轉眼就成了差不多和我們源源平起平坐的大公司了,咱們是一毛一分掙,潞州這邊凶呐,高速修路那塊,簡直是用耙子摟錢。那渡假村生意也紅得讓人眼饞,我都想搞一個,後來細細想想,我還真沒他那本事,找到好吃好玩的地方,再讓其他的吃貨慕名而來………再過一年半載,我估計咱們這生意還沒有渡假村大,對了,爸,您聽說了沒有,驢肉香火鍋城的官司判下來了,陶成章還是控股方,除了債務,他斥資三千七百萬,把其他股東手裏的股份全買下了,成一家獨大了,我後來才知道,這錢不是老陶一人出的,單勇在裏麵做手腳了,要不沒這麼快判下來,就那一座驢肉香火鍋城,比咱們源源三十年的基業都值錢………”
說來說去都是一個主題,鄭之源現在有點懊悔對女兒從小的教育了,他不迭地打斷了女兒的話道著:“酸妮,你怎麼老盯在人家的錢袋上。再說人家不是把棠梨的生意全部給你了,雜糧和調味文武做得挺不錯,用不了多久又是一個很大的產業,你怎麼就不知足呢?”
“人不知足才有動力呀,爸,再說我得幾年才能見效,我可有點等不得了,單勇還是有點懶散了,這生意要都握在他手裏,過上兩年,怕是比那煤老板都不遜色。”鄭錦嬋道。
“要握你手裏,早黃了。你這為人一點都不寬宏厚道。”鄭之源道。
“爸,您借機教育我呀?單勇你覺得是個厚道人?快算了吧啊,他才是有仇必報,比誰都狠。”鄭錦嬋笑道,這麼評價,不過不是貶義,好像挺喜歡。
“不不不,你錯了,那是被逼出來的,那事就老單說起來都不怨兒子,你說讓老單那麼厚道個人,差點被人折騰背過氣去,何況個毛頭小夥……嗬嗬,這孩子我覺得是個大材呀,可惜啊,他的誌不在商途,和咱們不是一路。”鄭之源道,老人看得更清更遠,鄭錦嬋卻是異樣了,反問著:“不從商他幹什麼?”
“說不來,不過看他後來神不守舍的,心裏有事了,這孩子隨他爸,認死理,如果他有一天扔下這些東西走,我倒一點都不奇怪,隻是我在想,除了做生意,好像沒有適合他去幹的事。”鄭之源狐疑地道。
鄭錦嬋想了想,笑了,八成父親又在想無後為大的事了,她笑著問:“爸,要不把他招咱們家,給你當上門女婿?我看你們挺談得來,我就湊和湊和得了。”
“不搭調,你心裏裝的是錢,誰都知道。可他心裏裝得什麼?你知道嗎?”鄭之源反問著女兒,把女兒氣得噎了下,不搭理他了。還真不知道。
此時,下了高速,看到了潞州的標牌,父親已經聯係老單了,一夏的長酵,老單肯定又酵出不同凡響的香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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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宋普尷尬地笑了笑,看看司慕賢,又看看進來送飯的單勇,她一來,其他人陸續走了,有這麼個隔代的人在,插科打諢就沒那麼自在了。
“沒事,宋老師,他們下午還上班呢。”司慕賢道,笑了笑。
“那位姑娘……”宋普喃喃道,指指宋思瑩的位置,司慕賢笑了,小聲道著:“她除了單哥誰也不待見,特別是我這個扛張嘴老來化緣的。”
宋普笑了,笑裏有點苦苦的味道,那個旨在弘揚父輩遺誌的基金重新啟動,最終靠的也是這幫並沒有多大師生情誼的人,這其中的感覺,卻不是一個謝字表述得清的。
細嚼慢咽了會,食量不多,單勇端著湯進來,笑吟吟地放下,坐在一桌上吃了,關切地問著宋老師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得,問題到他自己身上了,手機號換了,於是單勇話轉了個彎,又訓司慕賢,怎麼宋老師回來也不告訴他一聲。宋普笑了笑,直說也是昨天剛回來,看看就走,這話聽得單勇訝異了,直問著:“宋老師,不是光回來看看,沒其他事?”
“有,專程謝謝你們,我托慕賢找了個房子買家,後來賣了個好價錢我還沾沾自喜,不過我這次回來才發現,潞院的小產權房,根本不值那個價。能告訴我買家是誰嗎?”宋普道,那是父親留得那套老房子,家徒四壁,唯餘百卷藏書。他們夫妻倆本待捐出去,不過奈何國外的兒子花銷甚大,又躊躕了很久,最終還是托司慕賢找個買家,本來覺得賣得可以,不過現在她懷疑,買家就坐在麵前。
單勇和司慕賢笑了笑,司慕賢酸酸地道著:“買家要求保密,是一位仰慕宋教授的人,他希望什麼東西也別動,留給潞院後來者一個可以瞻仰先賢的地方。”
單勇又笑了,宋普黯黯地道著:“我這個做女兒的有點不稱職了,光想著自己小家裏的事。”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就宋教授在,也不能不管外孫吧。”司慕賢道,單勇也幫著腔道:“這事不用提了啊,產權反正已經不在你手裏了,您就想再買回去也不可能了,現在的房價可是三天一漲,那地方要是經過幾屆中文係學生的瞻仰,要成天價了。”
宋普笑了笑,多有感激,感激過後,一不小心,眼裏又掉出了幾顆淚,不迭地說著謝謝、謝謝……側過頭,拭著眼睛。
單勇和司慕賢麵麵相覷著,就即便那事給了他們點成就感,也免不了夾雜著酸酸的味道,宋教授聲名遠揚,而後人卻無奈要出售房產,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一無所有,有些人卻得到太多。自古而今何來公平可言。兩人刻意地不再去提這個話題,邀著宋老師,如果想回去看看,隨時可以,而宋普搖搖頭,暫時不想回去,怕睹物思人。
悲悲戚戚地吃完飯,宋普沒說走,單勇也沒準備起身,司慕賢挪了半截又坐下了,他要開口問什麼,被單勇的眼神製止了,單勇卻開口問著:“宋老師,準備呆幾天,我們陪你逛逛潞州。”
“不了,明天到北京接洋洋。”
“哦,要不我開車送你?”
“嗬嗬,有直達的班機,能比飛機快啊。”
“那成,幾點的班機,我送你到機場。”
“也行,晚上了班機,還有幾個小時。”
“……………”
相顧無言,明顯都是淡話,明顯都在等著引出那個中心,單勇知道,宋普心裏也清楚,她看到了單勇眼中的期冀,她知道他在想問什麼,不過兩人都沒有說出來,這個時候,宋普也有些故意了,他不問,她就故意不說。
等了好久,撫了好幾回下巴,單勇憋不住了,輕輕地問著:“宋老師,我怎麼覺得你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