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風濕一直不能痊愈,看來卸下的關節還要再多曬幾個小時才行。”
“老師解剖課用的屍體總是亂動,影響學習效果,還是從家裏送一具過去吧。”
“黑貓每晚都會抓撓我的眼珠,看起來是父親的肉太難吃了,明天換成母親的試試。”
江嶼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確定沒再有什麼值得記下的事情,收起了手中的匕首。
密密麻麻的紅字就這樣刻印在手背上。
很痛,但沒有辦法,記錄在任何其它地方都會被爺爺找出來吃掉,哪怕是腦子裏。
這些都是在漫長又謹慎的摸索中,他得出的求生之道。
他看向窗外——
肥碩又死氣沉沉的珠子擠掉了天空的半片。那不是月亮,是死去月亮浮腫的巨人觀。
厚重的黑色雲層像是單薄的裹屍布,在麻布的空隙中月光如蛆蟲般擠了下來。
這並不是原本的世界。
江嶼可以肯定,因為這裏的一切都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中。
詭異之月高懸的時候,是屬於白晝的時刻。而在那黑色雲彩完全吞沒月亮之前,他必須做好一些準備,才能夠無虞的度過絕對黑暗的夜晚。
那時候,它們會出現。
他從桌前起身,手背上淋漓的鮮血已經止住了,空氣似乎貪戀血的滋味,幫他舔舐著傷口。
他推開狹小臥室的門,走進相對寬敞的客廳之中。
幾十平米的空間完全閉塞,沒有窗口,更沒有出口,斑駁的牆壁圍攏著一切,就如同不為活人建造的墓室。
昏暗的電燈發出疲軟的光芒,在它的照射下,江嶼覺得自己都在褪色。老舊,腐朽,將死,這樣的氣息充盈著這空間。
但這都不重要。
客廳的四麵各有一處房間,除去江嶼自己的臥室,分別是父親,母親,奶奶的居所。
白天的時候它們閉門不出,隻有晚上的時候這些門才會被推開。
他沒見過它們,但也沒少打過交道。
他先走到奶奶的房門口,一雙老舊的布鞋擺放在門前。他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木板,用釘子釘在了鞋底上。
至於會不會紮傷腳,他無所謂,奶奶也不會在乎,奶奶隻會考慮每天江嶼給她放在門口的關節是否能用,是否需要換上別人的才行……
而木板撞擊地麵的聲音可以讓江嶼判斷它走的是否連貫,步伐平緩的奶奶才是安全的。
接著他走到父親和母親的門前,將門前兩盤擺放好的生肉互換了位置。那是它們每晚的食物。
同時,他還要從任意一盤中取走一點來喂養自己房中會出現的黑貓。
但是最近,門前的生肉越來越少,對於父親和母親來說,一個饑餓的夜晚到臨是遲早的事情。
那還不是現在的他可以顧及的事情。
最後的目標,是和那老舊沙發正對著的黑白電視,每個白晝,裏麵都會播放一位解剖學教師解剖人體的全部過程。
一模一樣的手法過程,語言,唯一的區別就是教授手術台上的人體掙紮的越來越劇烈,哪怕已經在生理上真正的死亡,還是在試圖掙脫束縛。
而教授在視頻結尾懇求一具新的屍體的言辭越來越誠摯,甚至要比解剖時陶醉的神情更加熱烈。
用不了多久,那屍體就可以完全的擺脫教授的壓製,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江嶼猜測不到,但是那天來臨前他會給教授一具屍體。
那屍體就在他自己的床下,甚至從麵容體型來看,就是江嶼本人,幹癟身體上那些紅字反倒更加鮮豔的如同某種菌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