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是漫天的焰火,而房間內,秦錦弦蓋著柔軟的被子,目光有些渙散。
“平安夜。”
她記得曾經和那個人一起度過的每一個平安夜,就像放電影一樣,他們一起經曆過的那些年,那些回憶,那些片段,一張一張從她眼前閃過,然後變成黑白。
這些回憶支撐著她離開,支撐著她生下自己的兒子,支撐著她親自為自己的獨子送葬,支撐著她為自己的媳婦送葬,支撐著她將孫子孫女保護好,支撐著她看著孫子找到陳若晴,支撐著她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能夠撐到天亮。
她知道自己快要走了,因為這些美好的回憶突然都回來了,那些曾經的快樂都回來了。
安禦然牽著陳若晴站在一旁,那個女孩子是她喜歡的。她的孫子能夠打開冰冷的心,找到這個小太陽,一定會幸福的。
另一邊,安清菲帶著剛剛從瑞士飛過來的男朋友站著,眼圈紅紅的。
已經見過好幾次這個男孩子了,明明是皇室貴族,卻從來沒有高高在上的孤傲,平易近人,才華橫溢。她一樣很放心。
再旁邊是麗薩,周澤亦,還有那些照顧她很久的傭人。他們都從意大利趕來了。
原來最幸福的就是當一個人臨死前自己心裏希望的人都能陪在自己身邊。
她也知道,那個她這一生最愛的男人,隔著一個門板,在外頭站了很久。
周澤亦上前,他從身後拿出一個翻著藍光的盒子,上頭用手工縫製著一朵隨風飛舞的蒲公英:“錦弦,你還記不記得這個?”
打開盒子,裏頭的那串項鏈連陳若晴都眼熟。
正是意大利時她帶在脖子上,周澤亦花天價拍走的那串加百列的號角。
秦錦弦突然笑了,她怎會不記得。
微微蹲下,周家老太爺和安亞瑟本就是好友,所以當年同秦錦弦也是舊相識。周澤亦很早就認識他們:“其實上次我去意大利不止是看你,最主要的是安爺爺托我去拍下這串項鏈。因為他曾經答應過你,會讓你帶著你最喜歡的加百列的號角嫁給他。”
她怎會不記得,怎不會記得當年隻是匆匆一眼便摯愛的那串項鏈。怎會不記得俊朗自信的安亞瑟對她的承諾。
對麗薩點點頭,紅著眼睛的麗薩走過去,抽出床邊抽屜。
“若晴,”秦錦弦微笑著,“這是我父親原本送給我當嫁妝的鐲子,現在我送給你。我希望你嫁給禦然的時候帶著。”就好像她也終於能夠嫁進安家一樣。
她相信陳若晴是懂的。
接過鐲子,陳若晴忍著不哭:“好。”
實在受不了心裏的難受,“錦弦,他在外麵。我們見一麵好不好?”安清菲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不難過,站在秦錦弦的床邊輕聲問。
見一麵?
他們已經幾十年沒有見了。
動動已經很難發出聲音的嘴:“若晴,你知道卓文君的訣別詩嗎?”
抿著唇點頭。
安禦然握緊陳若晴的手,陳若晴咬咬牙,用力閉上眼睛將眼淚逼回去,腮幫子酸酸的,調整了下呼吸才笑著開口:“春華競芳,五色淩素,琴尚在禦,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水,”中間實在忍不住了,捏著安禦然的手,眼淚叭叭往下掉,用力調整呼吸,才找回聲音,“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於淫而不悟!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訣別詩啊,她的名字從這裏來,似乎注定她的一生。
安清菲忍不住哭出聲來,深呼吸幾次才能說出話:“錦弦,我們見一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