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負重托江西尋根 遇土匪鄂東遭困(上)(1 / 3)

白沙關萬人大暴動後不久,南邊戰事稍停,眼看著田裏的穀黃了,卻發起大水來,大雨一場接著一場,龍井衝、五鬥衝、紫雲衝汪洋一片,小河裏的水漲得都漫過了中石橋。

雨小了些後,五哥披著蓑衣、帶著鬥笠,背著鐵鍁在泥塘下麵和龍井衝分別查看了老太爺和自家的田。看到田裏的穀大麵積倒伏受災,五哥心疼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淋得濕透的五哥無精打采,回去經過中石橋的時候,卻驚奇地發現,橋西的柳樹根掛著一杆槍!

沒錯,是一杆長槍!

此時,那杆長槍在渾黃的河水中掙紮著。槍的背帶掛在被大水衝刷裸露出來的樹根上。

五哥四下一看,沒人!

就像發大水時發現大魚被衝到路麵一般,五哥興奮不已。趕緊就用鐵鍁去撈,撈了幾下,槍依然掛在樹根上。五哥就用鐵鍁去斬那柳樹根,好不容易斬斷樹根,那槍卻差點被大水衝走了。幸虧五哥眼疾手快,迅速將鐵鍁伸入背帶中一勾,成功將長槍撈起。

這槍相當漂亮,看起來比五哥爹的老銃好多了,隻可惜沒子彈。

五哥將槍和鐵鍁一起背了,如同得勝還朝的將軍。

北門口碰到老蔫---隻穿著一個大褲衩,正要趁著發大水去逮魚。眼尖的老蔫一眼看見五哥背著的槍,問明來曆後嘖嘖讚歎:“這是漢陽造,好槍哩!肯定是南邊打仗的逃兵丟的。你個屌貨發大財了,一支漢陽造快槍值七八十個大洋哩,夠買三四畝田哩!”

老蔫當過兵,打過仗,在外混了好多年,去年底剛回來。

老太爺曉得了,卻說:“槍是不祥之物,這可不是好兆頭啊,搞不好仗要打過來了!”

老太爺要五哥趕緊把槍扔到小河裏。

五哥如何舍得,偷偷把槍藏了起來。跟老太爺報告說,槍還扔進小河裏了。

老太爺的預言很快就應驗了。

半個月後,農曆七月二十九,貞標從縣城辦事回來,慌慌張張地告訴老太爺說,共產黨紅軍圍困新集城已經好多天了。

貞標從縣城回來,走的是潑河這邊。在潑河集外,遠遠看到黃掌櫃。

黃掌櫃神色凝重,行色匆匆。

真標便叫住問道:“黃兄,我在縣裏聽說新集被圍了,真的假的?”

黃掌櫃點點頭。

“那你怎麼跑出來的?”

“我是逃出來的!”黃掌櫃看前後無人,從布鞋裏裏掏出一張紙片遞給貞標。

貞標顧不上那紙片是否帶著黃掌櫃的腳臭味,接過後抻開一看,隻見上麵赫然寫著:

光山公民曾煉百等電陳

共匪圍攻新集六晝夜懇立馳援

南京國民政府蔣主席鈞鑒

光山新集為豫鄂咽喉,共匪圍攻六晝夜,危在旦夕。懇立飭駐黃麻夏師長馳援,以救水火,並懇飭夏師長允駐該集,以清禍源。

光山公民 曾煉百 曾文淵

曾益齋 劉建甫

劉書甫 黃文叩

魏文東

泣叩東

一九二九年九月一日

迎著貞標詢問的目光,黃掌櫃一五一十地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商南暴動後的共產黨紅軍,大概是因為國民黨軍隊的圍剿,竟然跑到光山縣南部,在大批農民赤衛軍的配合下,把新集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城內一千多民團軍,一麵憑險固守,一麵想法子發電求援。無奈圍城部隊割斷了電線,城內曾、劉兩家的人,決定派人出城求救。因怕被城外的農民赤衛軍認出,民團團總曾遠卿便求黃掌櫃跑一趟,到光山縣城去發求救電文。

貞標不解地問道:“黃掌櫃,那為何不直接從縣城搬救兵呢,像這樣直達天聽,遠水能救近火嗎?”

黃掌櫃歎息道:“唉,你還不曉得嗎?現在這些軍閥老爺,隻顧著征糧派捐,哪管老百姓的死活啊,他們隻聽中央的招呼!商城不是也鬧紅鬧得厲害嘛,他們多次向省城省府求救,都不管用。商城的不少士紳隻好聯名直接致電南京政府,還派了赴京請願團呢!”

後來聽說共產黨紅軍終究沒有攻下新集城,也不曉得是不是黃掌櫃發出的求援電報起了作用。南京國民政府確實下令劉峙組織鄂、豫兩省兵力,南北夾擊,對鄂豫邊境上的共產黨紅軍進行會剿。

劉峙組織的會剿似乎是失敗了。

因為沒過多久,就聽說共產黨在柴山保成立了光山縣蘇維埃,分田分地搞得很火熱,並規定了劃分階級的標準:每人平均擁有六鬥至八鬥田以上,有剝削的為地主;六鬥田左右,沒有剝削,自己耕種者為中農;不超過三鬥田的為貧農,一無所有的為赤貧。

就連距離赤區柴山保六十多裏的陽山寨都傳來了的革命歌曲:

八月桂花遍地開,

鮮紅的旗幟扯起來,

張燈又結彩呀,張燈又結彩呀,

光輝燦爛閃出新世界;

親愛的工友們呀啊,親愛的農友們呀啊,

唱一曲國際歌,慶祝蘇維埃!

……

老太爺聽到這些消息和歌曲後很是不安,據說是幾天幾夜沒睡好,以至於竟然有了遷回江西的想法。

老太爺的想法在貞標眾兄弟看來匪夷所思。

老三貞懷甚至當時就伸出右手在老太爺麵前晃了晃,摸了摸老太爺的額頭,然後說:“大啊,你沒燒糊塗吧,怎麼會想到要遷到江西去呢?”

老太爺打開了貞懷的手,慍怒道:“我還沒老糊塗!我們祖上本來就是被捆著強行從江西遷來河南的,現在遷回去,也算是認祖歸宗嘛!”

貞懷梗著脖子道:“就算老祖宗是被強行捆來的,可在這塊地方已經繁衍生息十幾代了,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啊!大,江西那邊誰認得你啊?”

貞標趕緊附和道:“就是啊,大,現在是大家人口,遷居可不是小事情。祖宗世代積攢的一點家產,你這麼一折騰,我們都要變成窮光蛋了!”

老天爺用拐杖拄地道:“窮光蛋就窮光蛋嘛!祖先遷過來的時候不也是窮光蛋嘛,窮光蛋總好過沒命吧?”

老二貞榮冷不丁問道:“那要是江西也鬧紅呢?”

這個問題似乎是老太爺沒想到的,一下子愣在那裏,但也隻是片刻。老太爺想了想答道:“那也沒得關係,反正我們最差也就是變成窮光蛋嘛!”

貞標耐心勸解道:“大,不至於吧。北伐已經取得勝利,統一剛剛完成,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