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八 回 牧羊群遭後母奸兄 脫狼口遇恩姐義父
不知不覺間,黑娃已長到六歲了。蕊兒帶著黑娃,還要洗衣服,弄得麵容憔悴。好在她的大女兒君孺在平陽公主身邊很受公主的寵愛,十五歲的少兒已在公主府幹點輕鬆的活兒,十二歲的子夫因為長得乖巧,被公主送進歌舞班,跟著一幫子小姐妹學習歌舞。少兒和子夫有閑工夫就來幫助母親洗衣晾衣。
這天,少兒和子夫又來到洗衣房,看到小弟弟一天天長大,少兒勸母親道:“娘,黑娃一天天長大了,一天比一天淘氣,你這樣下去恐怕帶不了他。”
蕊兒歎了一口氣。
少兒又道:“黑娃是鄭舍人的兒子,鄭舍人也得盡盡心。”
蕊兒無語。她問子夫:“你的古琴學得怎麼樣了?”
子夫回答:“師傅教得很盡心,我在七個女孩子中不算差。”
蕊兒道:“得牢牢記住公主的恩典。你是個女奴的孩子,能彈彈琴唱唱歌,將來比你娘就輕省多了,你身在福中要知福,千萬不要偷懶。”
子夫乖甜地回答:“女兒記住了。”
蕊兒又問少兒:“公主說要給你大姐保媒,嫁個官宦人家,也不知有沒有點消息?”
少兒道:“大姐在公主麵前挺盡心的,公主待她也很好,不會有礙吧?”
平陽公主府裏,鑼鼓喧天。蕊兒帶著少兒、子夫,陪君孺來到平陽公主客廳。打扮得天仙般似的君孺一進廳就跪倒在平陽公主麵前,兩行珠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平陽公主道:“別介,別介,大喜的日子,哭個什麼勁?”
君孺感激涕零:“公主,君孺的母親是奴婢,君孺是個家生子,命裏注定世世代代為奴的。可公主先是做主將我娘嫁給我爹,讓她做了縣令夫人,君孺姊妹幾個才算是過了幾年好日子。我爹死了,又是公主收留了我們娘四個,讓我們有了一個容身之地,公主不嫌我蠢笨,讓我當了貼身丫環,今日又把我嫁給了公孫賀大人,君孺這輩子做牛做馬,也報不了公主的大恩大德!”
說著,蕊兒也跪了下來,不停地給公主叩頭。
平陽公主笑道:“你們娘倆怎麼了?快起來,快起來!”說著,她用雙手將蕊兒母女倆扶起:“我說蕊兒,我一見你這幾個孩子,就打心裏疼愛,就像我的親女兒似的。君孺在我身邊這幾年,說句不中聽的話,就像是我心裏的蟲子,我想什麼,不用說出口,她就心知肚明辦得滴水不漏,連我忘記了的事,她也不吭不哈地給我辦妥了,天底下哪裏找得到這麼乖巧的丫頭呢?她這一走,我心裏就跟割了塊肉似的!”
蕊兒道:“合府的人都誇我命好,公主你就是我命裏的大福星!公孫賀原本官居太子詹事,官可比君孺他爹大多了。如今太子又做了皇上,公孫賀就是皇上的近臣,這今後還不知道怎麼發達呢!公主做媒將君孺嫁給公孫賀,隻怕她命薄,承受不了這麼大的福份!”
正說話間,丫環來報:“新郎官到大門口了!”
平陽公主吩咐:“叫他進來!”
須臾,公孫賀已跪在平陽公主麵前。
平陽公主道:“公孫賀,我把君孺交給你了。君孺可是個知冷知熱的好閨女,你得了她,是你的福氣,你若是敢欺負她,我饒不了你!”
公孫賀賠笑道:“公主身邊的人,那自然是好得沒法說了,我就有天大的膽子,敢欺負公主的人?”
平陽公主點頭,轉身對蕊兒道:“君孺這一走,我身邊又缺個知己的丫頭了。就讓少兒接君孺的事兒吧!”
蕊兒忙道:“隻怕少兒年紀輕,幹不了。”
平陽公主笑道:“君孺剛到我身邊時,還不是像少兒這麼大?學著幹就是了。”
蕊兒喜出望外,忙按少兒跪下:“還不趕快謝恩?”
少兒跪下磕了兩個頭,道:“少兒謝恩!”
平陽公主道:“起來吧!跟著我,機靈點就是了。君孺,你出嫁,我給你備了一份嫁妝,已經裝好了箱,你成婚後與公孫賀一起看吧!”
公孫賀與君孺一起躬身,道:“謝公主!”
廳外吹吹打打,平陽公主與蕊兒等將公孫賀、君孺送出大廳,侍女為君孺蒙上蓋頭,君孺上了花轎。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走出公主府,上了大街。
街上人山人海。
一個外蕃人問道:“什麼人出嫁,這麼大的排場?”
一看客答道:“公主府一個丫環。”
外蕃人歎道:“嗬,嫁個丫頭就這麼體麵!”
夜晚,蕊兒在簡陋的侍女房中點著蠟燭縫衣,黑娃已經睡著,鄭季潛入,他從後腰上抱住蕊兒。
蕊兒道:“你可真煩人!人家累了一天,你又來糾纏。”
鄭季涎著臉答:“我不糾纏你,還糾纏誰呢?”
蕊兒道:“兒子一天天長大了,我都快帶不了了,你說怎麼辦?”
鄭季沒有回答,他走到床邊,用手輕輕地捏捏黑娃的臉蛋,悄聲道:“這小子,長得越來越像我了。”
蕊兒道:“難道還會越長越像別人不成?”
鄭季奪過蕊兒手中的針線,道:“別做了,我好不容易才來一次。”鄭季吹滅了燈,為蕊兒脫衣,兩人上床,親吻。
雲雨過後,蕊兒道:“黑娃的事得有個安排。他今年六歲,懂點事了,現在公主府的一些王八蛋們,已經有不少人當麵叫他野種了,再說我一天洗衣服忙不過來,也顧不住他。”
鄭季道:“實在沒有辦法,就領他回我家吧。”
“你那個老婆是個大醋缸,能容得下黑娃嗎?”
“容不下也得容,好歹黑娃姓鄭,總有一天要入鄭家的籍。”
“還有你的那三個孩子,都比黑娃大,他們會不會欺負黑娃?”
“孩子到一起,免不了會打打鬧鬧的,不礙事。”
鄉下,一棵上百年的大柳樹下,是一個平常的四合院,這就是鄭季家。鄭季的老婆鄭氏正在喂雞,鄭季騎馬來到門前,將馬栓在柳樹上,把黑娃抱下來,把錢囊解下。鄭氏瞥了一眼,佯裝沒有看見,進了正房。鄭季拎著錢囊,領黑娃跟了進來。
鄭季與鄭氏打招呼:“我回來了。”
鄭氏語中帶刺:“喲,大官人回來了,奴婢有失遠迎,死罪,死罪!要不要給大官人叩頭呀!”
“你少挾槍弄棒的好不好?”
鄭氏問:“這位小主子是不是平陽公主家的少爺?怎麼會辱降寒舍呢?”
鄭季道:“他就是黑娃。”
鄭氏一撇嘴:“噢,原來是你和那個狐狸精生的野種呀!我當她會給你生個紅是紅白是白的公子哥呢,不過是個黑不溜秋的驢屎蛋!看著就讓人惡心。”
鄭季道:“你恨我可以,他才六歲,不要在他身上撒氣。”
鄭氏道:“你在外頭養野老婆,我忍了,你說野老婆給你生了個小野種,你得拿錢養小野種,每月往家拿的錢要少幾百銖,我忍了,現在又把這個小野種弄回家,難道要我這個老媽子侍候你的小野種不成?”
鄭季道:“孩子不過是在家吃碗飯,你就說了一籮筐的話。”
鄭氏厲聲道:“好,這是你說的話,他是來吃一碗飯的。反正我是後娘,我就得板起後娘的臉來當後娘!黑娃,過來。”
黑娃害怕,躲在鄭季身後不敢過去。
鄭季道:“黑娃,別害怕,她是你娘。”
黑娃悄聲道:“她不是我娘。”
“對,我不是你娘,是你姥姥!你是那個狐狸精的寶貝疙瘩,在我家裏,你就是個驢糞疙瘩!白吃飯是不行的,得幹活!”
正說著,鄭氏的三個兒子進了正房。
鄭氏喊道:“乖兒子們,這就是你爹在外頭養野老婆給你們生的一個寶貝弟弟!”
鄭季的三個兒子,老大十三歲,老二十歲,老三八歲,一個個長的獐頭鼠目。
鄭季吩咐三個兒子:“給你們說清楚,黑娃才六歲,你們都比他大,不許欺負他。”
鄭氏譏諷道:“到底還是野種親哪!我的三個兒子一句話還都沒有說,先挨一頓訓。哪個欺負他了,你說,哪個欺負他了?”
鄭季道:“不過是話說在前麵嘛!”
鄭氏冷語道:“姓鄭的,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放心,就把你的寶貝疙瘩領回去,省得牽腸掛肚的。”
鄭季吼道:“好了好了,別鬧了,真煩心!”說完,將拎著的錢囊向鄭氏麵前一墩,道:“這是下半年家裏過日子的費用,一共是五千銖,你收好。”
“才五千銖?如今什麼東西都在漲價,去年一斤鹽一百銖,今年漲到二百三十銖,你這點錢夠買幾斤鹽?”
“你又不是光吃鹽過日子的。”
鄭氏冷笑道:“你說的這是人話?你說,你攢了多少私房錢養你的那個狐狸精?”
鄭季發火:“你這個人怎麼胡攪蠻纏?黑娃她娘沒日沒夜地漿洗衣服,昨日累得吐血了,人家什麼時候花過咱一銖錢?”
鄭氏哭罵:“好好!你那個狐狸精是一朵玫瑰花,我在你眼裏不如豆腐渣,她沒有花你一銖錢,我每天花你幾百銖錢,她是寶貝,我是累贅,她溫柔體貼,我‘胡攪蠻纏’!你也不看看你這個家,是誰在撐著?你的三個兒子,是誰在養著?她為你掙錢累得吐血,怎麼就養活不起這個小野種,非弄回家讓我養?你說呀,你說呀!你還有沒有天理良心?你那良心讓狗吃了?我不活了,今天給你拚了!”說著,鄭氏一頭向鄭季撞去。鄭季氣得一甩手走出門,解開馬韁,騎上馬揚長而去,鄭氏追出門外朝著鄭季背影罵:“找你那個狐狸精去吧,一輩子也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