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裏,一對滿頭白發,衣衫襤褸的老夫婦帶著枷鎖蜷縮在牆角。旁邊的官兵圍著火堆烤暖,互相分享著酒肉美食。
孟靜嫻飄在空中,努力的想要將地上的稻草鋪在父母的身上,可惜手碰到稻草的那一刻,便直直的穿了過去。
是的,她已經成為鬼魂十年了。
自她被毒死的那一晚,她就成了這麼個渾身青紫的孤魂野鬼。
十年來,她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浣碧抱走撫養,看著深愛的男人視親子為無物、為了皇嫂賭上王府的身家性命,看著沛國公府因自己的愚蠢而日漸式微、直至滿門流放。
她好恨、好悔。
她前世十餘年的癡戀,不僅被對方視為草芥,還讓孟家走向滅亡。
若不是她癡戀的差點丟了命,父親也不會苦求皇帝給個侍妾之位,成了滿京城的笑柄。
因著在酒樓裏,沛國公府的世子、她從小疼愛的弟弟孟季成,聽到紈絝子弟嘲笑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女”、“倒貼都招人嫌”,一時怒火中燒,將那口出汙穢的男子打了一頓。此事鬧得極大,被打的男子正是得寵的瓜爾佳貴人的同母胞弟。皇帝奪了孟季成的世子之位,妹妹孟靜姝也因此被定親的人家退婚,終日鬱鬱寡歡。
再後來,新帝繼位,勳貴們紛紛投誠。而彼時孟季成一蹶不振,孟靜嫻被毒殺,孟靜姝老大難嫁,老沛國公年老體衰,族親依著國公府混吃混喝,四處惹事。前朝沒有能臣,後宮沒有妃子,空有錢財的沛國公府成了一塊鮮美的肥肉。
牆倒眾人推,隻需一紙訴狀和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從前威名赫赫的國公府全族被判流放寧古塔。而她親生的兒子,與外祖家毫無感情,隻冷漠的看著孟氏一族轟然倒塌。
成了鬼魂的孟靜嫻,就這麼無能為力的飄在父母流放的路上。她想要嚎啕大哭,卻連流眼淚的能力都沒有。
她看著妹妹淪為披甲人之奴、受盡屈辱而死,看著弟弟發配充軍、戰死後馬革裹屍,看著父母衣不蔽體的走在苦寒之地,如今奄奄一息。
她看到父母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漸漸地坐不住,滑倒在地。
不!不!
她想要碰觸母親的身體,卻發現自己的靈魂也越來越淡,好似馬上要分開。
一個官兵走上前,用腳踢了踢老沛國公的身體,發現毫無反應。另一個官兵走上前,試了試老夫妻的鼻息,道:“埋了吧,都沒氣了。”
孟靜嫻嚎叫著,呐喊著,哭泣著,哀求著,可誰都聽不見。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被撕裂開,又被擠壓著塞進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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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驚醒,她直直的坐了起來。
雕花木床,茜紗床帳,金蜍焚香,翡翠珠簾。
這是她未出嫁時的閨房!難不成,自己又飄回了國公府?
孟靜嫻伸出手,卻發現自己能掀開被子,還看到自己修長的腿。她不可置信的撫著臉下床,看著銅鏡裏容顏不過十五六歲。
難道,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