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在寧城算不上什麼大戶,頂多是個小康人家。
爸媽意外離世那年,他一歲姐姐八歲,還有年近60的奶奶。多年來對奶奶不聞不問的大伯,那時候突然跳出來,承諾要將他們姐弟撫養成人。
他們家的一棟私人小樓,以及爸媽創下的酒廠,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盡數被他接管。同時還接受了近百萬愛心捐款的大伯,一夜暴富之後,對奶奶態度依舊不好,也基本不管他們姐弟的死活。
因為爸媽是為了幾個救落水的學生,見義勇為離世的,他利用這個名頭處處拔高自己的形象,拉攏關係。
尤其是在外人麵前,他一直聲稱對他們視如己出,甚至時不時的領著他們姐弟接受表彰。每次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自己如何辛苦,如何愧對逝去的弟弟。
姐姐比他早熟,經常當著大伯的麵,冷嘲熱諷。大伯的尊嚴受到挑釁,開始對姐姐非打即罵,倔脾氣的姐姐就一天天的跟他鬧,為此家裏幾無寧日。
印象最深的是他4歲那年,姐姐當著市領導的麵,掀翻了家裏的飯桌。大伯不僅沒生氣,還陪著笑臉問姐姐有沒有傷到,什麼菜不喜歡吃盡量說,他保證以後不出現在餐桌上。
知道自己被算計的姐姐,吃一塹長一智。隔了兩年她親自把市領導求來,各種恭維大伯說好話,順利逼他交出房產證。
至此水深火熱的日子總算結束,姐姐帶著他和奶奶,重新住回以前的老房子。但大伯和姐姐之間的間隙和矛盾,隨著歲月流逝,日積月累愈發不可調和。
後來又過了幾年,爸媽辛苦創立的酒廠,被大伯私下轉手賣掉。為了不影響正在備戰高考的姐姐,他和奶奶一直嚴守秘密,直到她考上省外的名牌大學。
“麵好了……”羅白晴用托盤端著兩碗麵從廚房裏出來,打斷了明祿太的思緒。
一直保持緘默的明笑卉睜眼瞥了她一下,輕描淡寫的說:“幫我端過來,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累。”
“明笑卉,你伯娘怎麼說也是長輩,你別這麼沒大沒小的。”明安榮肥膩膩的臉上,浮起一絲不悅。
“濱江路立項拆遷,我家的那棟樓,好不巧的就在拆遷範圍之內。大伯你說400平米的住宅,加100平的商鋪大概能補償多錢?”明笑卉目光狠戾的盯著他,話裏有話。
“這個事我不清楚,市裏有沒有錢修濱江路還兩說呢。”明安榮心虛的笑笑,暗想這小丫頭半夜跑來,果然是知道了要拆遷的事。
“既然這樣,我也不怕把話說開了。”明笑卉站起來整了整外套,和顏悅色的說:“我家的房子輪不到你做主,奶奶是你媽,你養和不養都不會是我丟臉。”
明安榮臉上有些掛不住,小聲回道:“明笑卉,我們沒這個意思。”
“大伯那麼要臉,我相信你也沒這個意思。”明笑卉說著伸手拽起身旁的弟弟。“那我們先走了,不打擾大伯和伯娘的美夢了。”
說罷,她領著弟弟腳步沉穩的出了客廳。
氣得臉色青了白白了青的羅白晴,怨恨的盯著姐弟兩的背影,咬牙切齒扭頭吩咐保姆:“小張,把麵拿去門口倒了喂狗。”
“門市房拆遷,少說也得一千多萬賠償啊!”明安榮重重的歎了口氣,揮起手臂狠狠砸到沙發扶手上。
明笑卉帶著弟弟出了小區,天色已經大亮。兩人攔了輛出租,回到家附近的早餐鋪,一人要了一份豆漿油條。
明祿太昨晚在車站等了一夜,又累又困,不過能親眼看著大伯和伯娘吃癟,犧牲一晚上的睡眠也值得。他咬著油條,臉頰鼓鼓囊囊的不時露出傻氣的微笑。
“吃東西不要東想西想,難怪奶奶總說你。”明笑卉敲了一記他的頭,又問:“這學期成績有沒有提高?”
“姐,這才開學多久啊。你放心我一定會考上一中的。”明祿太怪叫一聲,趕緊低頭喝豆漿。
“考不上的話我可沒錢幫你鋪路。”明笑卉白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將目光轉向別處。
通往前方渡口的小道上,隔壁家的李爺爺,拎著一條大大的鯉魚,遠遠出現在路中央。明笑卉匆忙喝了口豆漿,起身小跑著迎上去。
明祿太見狀,急忙的把姐姐沒吃完的油條拿過來,自己去門口那裏拿來食品袋幫她裝上。
“爺爺,我們這一片是不是真的要拆遷了?”明笑卉跑到李爺爺跟前,動作自然的接過他手裏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