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入無人之境,眼前的男人絲毫不在乎周圍多有少雙眼睛在盯著他的舉動,隻是如此深情的用他帶有老繭的手掌覆上她的側臉,用他炙熱的掌心溫度,來溫暖她已經凍僵的臉頰。
她疑慮不定的凝視他的臉龐,企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虛偽,或是撒謊的跡象。可也隻是看到,他十分專注的望著自己,冰山一般肅穆的氣息在她麵前渾然消失,能感覺到的隻是他晶瑩的茶色瞳仁裏溢滿而出的無限柔情和滿滿的期待。
他的下巴幾乎要抵上她的額頭,在他的眉宇之間,沒有平日裏的凝重,隻剩下一種夾雜著三分的哀傷,一分落寞,一分溫柔的情緒縈繞在眉間,讓她一時間難以看懂,分辨不出他究竟抱著什麼心思。
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在她這樣捫心自問的時候,心底那根緊繃的弦不經意的被撥動了,開始輕輕顫栗……驀然間,某些事物冰消雪融,重新萌生起一片生機。
“不回去,你就算跑到天邊,也是躲躲藏藏的過一輩子,那種更名改姓,膽戰心驚的日子,你願意過嗎?在那種日子裏過活,你會開心嗎?”暗啞的聲音從他翕張的唇瓣間逸出,他低語般的對她訴說,懇求著,“我把你大叔送進監獄,這是我不對,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我現在給你道歉,彌補這個過錯,應該不算晚吧?跟我回去,我會幫你翻案。試著相信我一次吧,給我一次機會,行嗎?”
“……”她真的分不清了,眼底爬滿迷茫,“教官,你這次真的會幫我嗎?你……沒有騙我?”
“傻瓜,我要是真的要來抓你回去領功,還用得著站在這裏,費神費力的騙你嗎?你不想跟我走,我捆也能把你捆回去。我之所以站在你麵前,希望的是你能主動跟我走,而不是……我逼著你回到部隊。”如果不是真心想要求得你的原諒,我何必在我的士兵麵前,對你一個女人低聲下氣。我能向你低頭,隻能說明我愛你。
然而,他之把話說到一半,後麵的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藏在心底。他想等到周圍沒有人打擾他們的時候,再把這些情話說給她聽。
“教官,我回去,真的能翻案嗎?我又從監獄裏逃跑了一次,法官還會給我上訴的機會嗎?”從她叫他‘教官’這一聲起,就表明她的心底已經相信了他的話。
當初,他出賣大叔競選首長職務,她知道這件事後真的很生氣,對他很失望。她沒有想到,自己敬愛的教官,自己喜歡的教官會在關鍵時刻推她下水。可細細想來,她當時為什麼會生那麼大的火,怨他恨他?歸根究底,還不是因為心裏喜歡著他。
因為喜歡,所以信任,因為信任,才會看到他出賣自己後,是那麼的怒不可遏,傷心欲絕。
現在他肯千裏迢迢的尋找她,肯放下大男人的自尊,和首長的權利,用一種幾乎是哀求的語氣來求得她的意見——她心中的氣恨,也就漸漸消下去了。
她也想回去,但是,她不確信,軍事法庭還會給她機會。
“翻案”這兩個字,一直是她的死穴。她一心想要翻案,不是非要和謝英鬥個你死我活,而是要告訴陷害她坐牢的那些人:她沒有做過的事情,她不會認!
“教官,如果我回去了,法庭會不會出爾反爾,撤銷我上訴的機會?”她真怕,部隊用特許她重新翻案的幌子來騙她回去,等她一回到部隊,就不由分說的把她關進軍事監獄。
“不會,我已經把特批令申請好了,文件早就下發到各個單位,黨委那邊也在關注這個事情。重新上訴,是板上釘釘的事,沒有他們反悔的餘地。”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粗糲的拇指揉磨著她的臉蛋,一改求懇的對台,對她十分親昵,“別怕,我是你的擔保人,我已經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不會出什麼紕漏。如果……萬一出事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進監獄!”
由於開庭日期很快就要到了,言奚沒敢耽誤,也不敢等大叔回來告訴他一聲,就隨鄰子深一起走了。
大叔對軍隊深惡痛絕,是絕對不會允許她涉足部隊的事情,更不可能同意她跟著鄰子深回去翻案。
大叔,他是最不喜歡,也是最不希望她回到部隊的人。
如果她等大叔回來了親自在告訴他自己要去軍隊了,大叔肯定會不惜跟她翻臉,也要阻止她回去。
車上軍用吉普車,臨上軍用專機飛回泰國之前,言奚借用鄰子深的手機,給大叔打了一個電話。
接通電話的那一刻,言奚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緊捏著手機主動說道:
“大叔,是我言奚。我打算跟鄰教官回到第五軍區翻案,已經坐上了飛機了,這次我一定能翻案成功的。還有請大叔你不要擔心我,等著我的好消息。另外,也請你不要生氣……我真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不想一輩子被人誣陷,頂著通緝犯的罪名偷偷摸摸的活一輩子。我知道,部隊裏的人都不是我能惹得起的,部隊也不是我這種人能夠生活的地方。所以我會離開的,翻案成功以後,我會要求主動退伍,離開軍隊。我可以不當兵,但我一定要恢複我的聲譽……對不起大叔,我又一次任性了。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不聽你的話……就這樣了,大叔保重,再見了!”
她連珠炮似地說了一大堆話,說完以後,也不等大叔說什麼,就急急掛斷電話。
打完電話後,言奚的手還緊緊攥著手機不放,整隻手都在輕微的顫抖……
身旁,鄰子深忽然伸過手來,大掌溫柔的覆到她戰栗的手上,慢慢握緊。
此時,電話那頭的蕭岩鄞,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個字,通話就被掛斷,手機的聽筒裏,隻有一陣孤寂的忙音在聲波裏回蕩。
“言奚說什麼?言奚是不是跟鄰子深走了?”在蕭岩鄞身旁,石大福焦急的詢問著消息。
“恩……言奚說,鄰子深是帶她回去翻案。”蕭岩鄞應聲,聲音沉穩的回答。
“哦?翻案啊?那就是好事了,俺還是以為是鄰子深要抓言奚回去領功呢!”石大福頓時嘿嘿一樂,眉開眼笑。
“我可不認為,這就是好事!”蕭岩鄞眉頭微蹙。
他抬起頭,仰望頭頂浩瀚的宇宙星空。沉默了一會兒,他沉吟道:“你跟著言奚回到部隊,把她的情況告訴我。我會一直守在第五軍區附近,如果翻案不成功,她又要坐牢的話,你馬上通知我,我去救她。”說完,又似乎擔心石大福這個粗心腸會把他的話忘了,便徐徐轉過頭,定定望著石大福,深褐色的眼眸裏,是宛如大海般的深邃靜謐,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又似可以吞噬一切,他又囑咐道,“我說的這些你要放在心上,部隊裏的人,很多都是用心險惡,為了政治前途,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這次言奚翻案,她們不會站著不管,我怕會再生變故……所以你一定要時刻打聽言奚的消息,一定要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