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上,原先兩邊人馬殺得難分上下,當劉子進的部下加入進來,立即成了一邊倒的局麵。在劉子進和張五兩部的夾擊下,劉興的部下很快支撐不住,轉眼便被殺得落花流水,死傷枕藉。
劉興知道事不可為,隻能下令部下分散突圍。伴著一聲嗚咽的號角,原先還聚在一起、烏泱泱一大片的劉興部,便如落花流水一般,四散逃命去了。
舊縣衙中搭起的瞭望塔上,見手下殺得興起,劉子進麵露不忍,下令道:“鳴金……”
“不許鳴金!”一旁的王賢卻冷然說道。
“大人,他們已經敗了……”劉子進悶聲道。
“但任他們潛逃流竄,聚則為匪、散則為盜,是要為害百姓的!”王賢沉聲道。
“大人,恕難從命,他們是我的兄弟……”劉子進艱難道:“而且方才我隻答應大人把他們留下,並沒說要消滅他們。”
“現在這裏我說了算。”王賢隻是淡淡瞥他一眼道:“劉指揮使,重新認識一下,本官乃府軍前衛都指揮使。”
“你……”劉子進一雙丹鳳眼瞪得溜圓,沒想到王賢翻臉像翻書一樣快。
“知不知道什麼叫軍令如山麼?”王賢身後的程錚向前一步,冷冷睥著劉子進:“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現在是府軍前衛的指揮使,而大人是府軍前衛的都指揮使,你竟敢違背上司的軍令?怎麼讓殿下放心?!”
“我……”被程錚一頓毫不留情的嗬斥,劉子進一張紅臉漲得發紫,雙拳緊緊攥起,額頭也隱現青筋。
“劉指揮,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想想手下的兄弟吧。”這時,莫問冷冷插了一句,便讓劉子進一下泄了氣。“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劉子進看看周圍的手下,隻見他們一個個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劉子進他終於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他方才下達的那道命令,便已經解除了與手下兄弟的羈絆,將他們推到朝廷那邊。
想清楚這一點,他也就明白了王賢幾個為何翻臉如翻書一般,他們根本不怕自己會反複,甚至很可能巴不得趁機會殺掉自己。但劉子進畢竟是劉子進,他骨子裏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通天將軍,隻為自己的話,是斷不會忍受這番屈辱的。
“不,我永遠有退路!”劉子進把頭上明軍將領製式的頭盔往地上一丟,昂然道:“老子不當這勞什子指揮使了,我要回家種地去!”
“你!”程錚和莫問欲阻攔,卻被王賢叫住道:“由他去吧,要跟他走的也不阻攔!”
“多謝!”劉子進朝王賢一抱拳,便大步下了瞭望樓。
“大哥,”眾手下圍上來,麵色複雜道:“我們跟你走……”
“行了,別為難了。你們都是刀口舔血的漢子,不當兵能幹啥?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眼前,可要抓住了……”劉子進拍拍兄弟們的肩膀,微笑道:“何況沒有我在,對你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大哥,”眾兄弟本來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這下就隻剩下滿心的愧疚和不舍了,一個個鐵打的漢子淚流滿麵道:“我們舍不得你呀……”
“好了別哭了,別整得跟些娘們似的。”劉子進颯然一笑,與兄弟們一一擁抱,低聲吩咐道:“我就不跟其他人告別了,你們帶個話,讓他們以後在軍中好好幹,但不許幹欺負老百姓的事兒!”
“是,大哥……”一時間瞭望塔下淚雨滂沱,讓塔上王賢幾人覺著自己還真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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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子進牽著馬走出婁煩鎮,就見到張五立在鎮口。此時喊殺聲已經消失,但地上倒伏的屍身,和被鮮血染成紫黑色的黃土路,醒目無比的提醒著人們,這裏剛經曆過一場慘烈的廝殺。
兄弟倆卻渾沒在意,隻是神情複雜的對視著。風吹著鎮口的大楊樹,嘩啦啦作響,卻更顯得四下一片靜謐。
“老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還是劉子進先開了口。
“是大人告訴我的……”張五低聲道:“其實我一直跟他私下有聯係,他這次來我知道,也知道他們要用府軍前衛的名額來逼我們自相殘殺,甚至連他們要逼走大哥我也知道。”
“你早都知道了?”劉子進滿嘴苦澀道:“可笑,我又被那家夥玩弄於鼓掌之間了。”
“這不怪大哥,也是我一直在跟他們通風報信。”張五輕聲道。
“是麼……”事已至此,劉子進也沒什麼好憤怒的,隻是自嘲的笑道:“看來我這個大哥,當得還真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