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平浪靜時,無垠無際的南洋,就像碧綠的翡翠一樣迷人。雲層如棉絮一般,掛在蔚藍的天空中,在海麵上投下一片片微小的陰影。一大群海鳥從雲層中衝出,待辨明了方向,便歡快的朝海麵俯衝而下。
通常,這樣遠離海岸線兩三千裏的地方,是看不到海鳥的,尤其是在這沒有凜冬的南洋,鳥兒更不會冒著力竭的危險飛臨大洋深處。但這些海鳥足有成百上千隻,而且飛的如此歡快輕盈,沒有任何疲倦。
這時,一支龐大的艦隊,也從雲層的陰影中駛出。足足有兩百餘艘不同用途不同大小的遠洋海船,組成一個方圓十幾裏的超級編隊,航行在這遠離大陸兩千多裏的海洋深處。
海鳥成群結隊跟著這支龐大的艦隊,一路從南京出發,經過泉州、廣州、交趾,又一路向西,已經快兩個月了。當它們落在那些海船上,會得到水手們熱情的招待。遠洋的水手把它們看成吉祥的象征,據說有海鳥跟隨的船隊,不會遭遇海神的怒火。
在艦隊中央,那艘長達百丈的旗艦上,一名身材高大,有著古銅色皮膚,沒有胡須的中年人,將一把小米灑在甲板上,微笑看著那些飛來爭食的小精靈。直到此刻,他才徹底相信,自己過去幾個月的經曆,不是一場隨時會醒過來的美夢。
一名白發蒼蒼,同樣沒有胡須的鷹麵老者,站在中年人身後不遠處,目光不善的看著那些海鳥,似乎在盤算,要不要抓兩隻清燉或紅燒,安慰一下被海魚和幹糧徹底敗壞的胃口。
“隻是抓兩隻的話,不會觸怒海神吧。”不過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他麵對喜怒莫測的大海,還是保持著幾分畏懼。
“最好不要。”一個俊美如女子的年輕僧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老者身邊,搖頭笑道:“據說海鳥是媽祖娘娘的使者。”
“哼。”老者聞言不悅道:“韋無缺,你什麼時候成了善男信女?”
“小僧已經皈依好幾年了,還請稱呼小僧法號如花。”那年輕僧人居然是在永樂朝翻雲覆雨的韋無缺,如今他白衣依舊,樣貌也沒有改變,但眉宇間的戾氣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祥和從容,他笑著看看那老者道:“倒是趙公公,如今還放不下嗎?”
“哼哼……”這位趙公公,竟然是當年的東廠提督,永樂朝的第一大太監趙贏,當年趙王敗落,他便不知所蹤。朝廷一直追捕,卻始終沒有他的下落。趙贏聞言冷笑道:“當了這麼多年喪家之犬,咱家可沒你那麼灑脫。”
“不灑脫又如何,”曾經的韋無缺,如今的如花和尚微微笑道:“如今德王殿下澤被海內,萬民稱頌,身邊高手如雲,能人輩出,哪怕武功蓋世如公公,還能報得了仇不成?”
“哼!”趙贏被堵得一頓腳,但還是泄氣道:“咱家確實報不了仇,不然幹嘛搭鄭和的船,遠遁海外,去開一片天地!”
“德王殿下實在是胸懷廣闊,小僧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還會讓鄭公公帶領船隊出海。”如花和尚滿臉欽佩之色,要說這天下誰最服氣王賢,他絕對算一個。那是一次次铩羽而歸換來的啊。
“咱家更意外的是,鄭和居然答應了。”趙贏看一眼身前的中年人道:“咱家以為他這種一根筋的家夥,會忠臣不事二主呢。”
“鄭公公已經盡忠了。”韋無缺也看向那中年人道:“想必,也像貧僧一樣,徹底拜服在德王殿下麵前了吧。”幾年前,韋無缺就率領明教向王賢自首,並在慶壽寺落發為僧,還得王賢親賜法號如花,據說是取‘如來拈花,迦葉微笑’之意。韋無缺對此十分驕傲,自此便徹底拋棄了過往種種,成了一心向佛的如花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