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琅嬛的左權使在經曆怎樣的靈魂震動沒人知道。
城守營的那些人沒聽到這邊的對話,還在著急慌忙的查看他們那位元崖掌司的情況,重錦那所謂的“沒用力的一腳”確實沒把人骨頭踢斷,但也在將斷未斷之間,那人緩了好半天才總算把氣喘順了,眼睛依舊一片霧蒙蒙的,表情暴躁猙獰,嘶吼著就要起來,被人手忙腳亂的按住。
餘晟是在其中一位臉色灰敗的黑衣修士的劇烈招手下回過神來的。
“左權使,你救救我們掌司先生吧!“
餘晟趕緊定了定神,走過去,從身上掏出一隻褐色的藥瓶,倒出一粒豆大的藥丸到那個人手上,然後示意他被那位掙紮不休的元崖掌司服下。
那人立即點頭照做了。
重錦回頭看,就看見藥丸喂下後,那人臉上的黑氣很快的退了下去,眼睛依舊不甚清明,但也有了慢慢消退的跡象。
又過了一會兒,那位元崖掌司眼中朦朧的霧氣就徹底散去了,迷瞪瞪的帶著幾分打量的環顧四周,陡然回過神來,剛要起身,就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差點沒咬了舌頭。
餘晟在一旁伸出手,一本正經道:“元掌司,沒事吧。”
元崖撫著胸口,忍了又忍才勉強撐住,深吸了幾口氣,擺著手,回了一句左權使,又回了一句無事。
餘晟沒提別的,見他緩過來了,又看了眼城守營的其他幾個人,像是解釋道:“這林中的隻是些普通的山霧瘴氣,你們都已經服過藥了,對身體不會有影響。”
元崖表情頓了下,尷尬笑笑,道了聲謝,然後道:“我們最近一直在外輪值,事先不知十一琅嬛在此布陣設伏,是我們誤闖,給左權使添麻煩了。”
他語氣略略伏低做小,臉上掛著一個不上不下的笑。
重錦聽著他們的對話,想到嶽霓樓蒼白的臉色和那一句“廢物”,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哪兒。
仿佛是回應他,下一刻,一聲沉悶的”砰“聲響起。
迷霧間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這流光上升至半空後瞬間裂開,漫天的星星點點,然後以極快的速度乍然向四周橫掃而過,將原本厚重的濃霧如掀去了外衣般,隻留下薄薄的一層。
重錦乍然回頭,朝金光出現的地方看去,見濃霧消減後眼前重新袒露出來的低窪的平台上,往前延伸出斷層的地方,站著一襲黑衣的嶽霓樓,此時他正緩緩的收回右手,轉身往這邊走。
他手裏握住那支短箭,漫不經心的撥開腳邊擋路的藤莖,臉色比之前更差了,嘴唇抿成一條線,抬起頭看到重錦,視線在他身上停頓了兩秒,然後才移開。
餘晟走過去,眼神示意了下元崖那邊,道:”宗主,城守營今日輪值的人都在這裏了。“
麵對嶽霓樓,城守營的一群人明顯緊張起來,有兩個連眼睛都不敢抬,元崖臉上表情也飄忽好幾個來回,最後才硬著頭皮,上前拱手對嶽霓樓見了一禮,低聲道:”嶽令主,在下等人並非有意闖入,也不知道貴宗會在這裏設伏........“
他的話沒說完就停了,因為他發現嶽霓樓看也沒看他一眼。
重錦正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感覺到嶽霓樓的目光時,手指莫名的蜷了下,抬起來跟他對視。
嶽霓樓將短箭插回腰間,視線淡淡的,朝旁邊的餘晟伸出手,餘晟頓了下,立即會意過來將那隻褐色的藥瓶放在他手裏,嶽霓樓從裏麵倒出一粒藥,托在手心遞到重錦麵前,過程中一句話都沒說。
重錦低頭看著嶽霓樓手心裏的藥丸,怔了下。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明白過來嶽霓樓的意思,但這種程度的瘴氣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他看著嶽霓樓,訥訥道:“我不用。”
嶽霓樓看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收回手。
他的手掌很寬,掌心紋路很深,指節修長,幹淨,指腹有一層厚厚的繭。
最後重錦伸手接過那粒藥吃了。
接過來時指尖在嶽霓樓的掌心蹭了一下,他嚐不出這藥是不是苦的,但撚了撚手指,能感覺到嶽霓樓的掌心很熱。
等他把藥丸咽下去,再抬起頭時,四周纏繞的霧氣就更重了。
那些霧氣像是被指引著開始朝嶽霓樓剛才站著的斷層處流動起來,一股渾厚的波動在隱隱流竄,嶽霓樓也感覺到了,當即轉過身盯向那邊。
城守營的一行人不明白情況,先前又在這些霧氣上頭吃了虧,頓時有點躁動起來,下意識的就往他們的掌司後麵躲,元崖挺了挺背,目光幽深的朝嶽霓樓看了一眼。
大概是心知肚明嶽霓樓不會搭理,他隱下眉間的情緒,轉頭對餘晟道:“既然十一琅嬛在此有要事要辦,我等就先行下山了。”
餘晟攔著他,搖頭:“暫時恐怕不行。”
元崖臉色變了變。餘晟淡聲道:“誅靈陣已經啟動,陣沒撤,誰都出不去的。”
他話音剛落,眼前的景象就發生了變化。
那些迷霧像淺灰的墨,一點點彙聚,不遠處灌木、山經徹底袒露出來,看清前路的同時,也看到了下麵一片沉下去的峽道,左右環山,有進無出,所有的霧氣在符印的驅動下,盤踞在峽道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
——與此同時,重錦聽到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他往前走出一步,站到嶽霓樓身後,一眼就看到了旋渦下猙獰嘶吼的妖傀群。
刺鼻的灼燒氣味傳來,峽道裏,有一隻妖傀重重倒地,碧綠的膿血從他皮肉上流淌出來,滴在地上,慘叫聲刹那間響徹整個山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