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宴在朝言閣的攬卉廳召開。
天色漸暮,廊道和殿宇前已經亮起了燈盞,當各種混在一起的聲音開始清晰的往耳中湧動時,重錦才拋開被閆承帶出思緒,緊繃身體將注意力投向四周。
木氏的人在這裏,那個女人可能回到了這裏,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危機四伏,他目光徑直掃向那邊圍聚在一起形形色色的人群。
然後看到了嶽霓樓。
一方麵是這個人的身形太好認了,孤拔挺立,另一方麵是他此時站的位置尤其顯眼,在看到人的一瞬,重錦連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緊繃的情緒像是得到了安撫似的慢慢舒緩了下來。
但也隻緩了一瞬就又重新繃緊,甚至更甚。
重錦上前一步穿過人群時看到一個異域裝扮的人與嶽霓樓對麵而立,那人身後不遠處的坐席間坐著那天的那位木氏來使,不知有意無意的提道:“我等久聞南淵令主之名,聽說嶽令主有兩大絕技,一是煉箭,二是畫符,此番有幸能與嶽令主討教幾招,不知能否見識一下嶽令主的千念一箭?”
也是到這一刻,重錦才明白嶽霓樓早上的臉色為什麼這麼差,這樣的小雲宴又為什麼非要嶽霓樓出麵不可。
那天在閣樓上往下看到的七位陪同的木氏隨使,既是隨使也是挑戰者,從某種程麵來說這像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七裏城的事如何解釋,毗鄰渡之約到底能不能簽,怎麼簽都是後話,雙方見麵議和是場麵話,拳頭才是說話的本錢。
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這點於木氏祖堂於南淵仙門都是。
不服就打服。
嶽霓樓首當其衝,論挑戰對方第一個要挑戰的就是他,論迎戰南淵第一個負責迎戰的也是他。
重錦耳力很好,聽到身邊兩個人小聲議論,說嶽霓樓昨天已經連敗了三人,今天剩餘的四人要麼嶽霓樓繼續把他們全都收拾了,要麼嶽霓樓下場換其他人。
這種車輪戰沒什麼技巧,站到最後就算贏。
聽得重錦眉頭皺起。
閆承後一步走進來,順著他的視線朝那邊看了一眼就麵無表情的收回。
負責安排席間來客的侍女見到他,恭敬的迎了過來,稱了聲“小閆宗主。”,隨即擺手示意了下方向,帶人去席間提前安置好的位置。
撇開先前幾次在仙督台上的行事作風,閆承如今的身份地位並不低,執意帶著七裏城舊部在仙門雲集的南淵自立門戶,雖然自視甚高,但這份勇氣和血性也同樣值得人正眼相看,位置也被安排在了首席下第三排。
閆承頷首說了聲“有勞”,徑直跟著去了。
重錦沒注意他,眼睛隻盯著前麵的嶽霓樓。
這是他第一次看嶽霓樓跟人正正經經的交手,嶽霓樓每個動作都極其簡潔,幹淨利索,直中要害,在場眾人似乎這場較量的結果沒有任何猶疑,看向木氏來使時一片勝券在握的雲淡風輕,等過會兒看向嶽霓樓時歎服中又帶了點不能宣之於口的隱晦複雜。
第一場結束的很快,很多人機會都沒有看清兩人交手的細節,隻見一道寒光乍過,嶽霓樓的短箭已經切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並拉開了一道口子。
如果不是及時收住,很有可能會直接切斷對方的脖頸。
那人吃痛的捂住脖子,在木氏來使羞惱的目光下退了下來,重錦看見身邊鄰座的兩個仙門人愉悅的相互頷首示意,但重錦卻從嶽霓樓那冷硬的臉上看見了強行壓抑的難耐不支。
他看的出來剛才那一箭不是嶽霓樓及時收住,而是他差點沒控製住。
今天早上嶽霓樓的狀態就很不好,此時他低垂著頭收回箭的動作雖然看著沒有異常,重錦還是皺緊了眉。
嶽霓樓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身體裏激蕩的一股躁動卻久久沒能平息下來,有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劇烈的頭暈目眩,險些有點站不穩。
這是周邢岫配的藥的後遺症,藥效很足,能在一定時間內幫助恢複內息,這也是為什麼之前重錦聽心跳沒聽出問題的原因,但消耗到現在已經透支過甚了,藥的副作用已經開始反彈的厲害。
“一起吧。”不想浪費時間,嶽霓樓環視了一眼剩下的三個人打算速戰速決。
那三個人得到自家使者的點頭許可後,瞬間朝著嶽霓樓騰躍而起。
大廳的地麵仿佛應該三人的力道顫了一顫,他們齊齊朝嶽霓樓落下鋼刀和重錘時,嶽霓樓橫臂去擋,一道剛猛的勁道順著手腕穿過來,將他上半身往下壓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