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的財產，如此巨富，全都是那個小賤種的？岑思思不由得揪緊了手中的發帶。
屠飛鴛說完這一句，便再沒有說。岑思思不是傻子，自能明白這句話的利害。倘說得多了，免不了有挑唆之嫌。故此，給岑思思梳完頭發，又得了一兩銀子，便告辭了。
“爹不是傻的。他不會由那個女人鬧下去。總有一天，會收拾了她，再將那小子抱到我娘的名下，給我娘教導。”岑思思望著鏡子裏，輕聲說道。
岑夫人常常對她說，著急什麼？那個女人作死，遲早會被岑老爺收拾了。就算岑老爺被豬油糊了心，不收拾她，但是這樣縱著，又能把那個小的教出什麼好來？日後岑家的家業落在一個敗家子的手裏，又能撐過幾個年頭？
不過，岑思思如今不那麼想了。身體微微放鬆下來，往後麵一倚，一邊繼續欣賞著新發式，一邊說道：“小桃，你今日去王家，他們可采果子招待你了？”
“這個倒是有。”小桃彎腰收拾梳妝台上的一應東西，口裏答道。
“好吃麼？”岑思思又問。
小桃這回答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倒是好吃，沒有怠慢我。”她雖然不喜歡王青青，也不喜歡王家，但是回話還是要正正經經回的，一五一十都要如實回答。
岑思思笑了起來，仿佛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有些得意：“你說，園裏的果子既然熟了，他為何不送一部分來，給咱們嚐嚐鮮？他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送果子來？”
小桃怔了怔。
“跟我去夫人的院裏。叫夫人看一看，我新梳的發式可好看？”岑思思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起身照了照鏡子，滿意地抬腳往外去了。
屠飛鴛坐著岑家的馬車進的城，又被岑家的馬車送回村。被幾個無事嗑瓜子的農婦看見，吐出口裏的瓜子殼，道：“哎喲！黑妞子如今可是出息了！一趟趟進城，一天得進兩回吧？”
“黑妞子在書局做賬房夥計？你從小也沒人教過，會不會呀？莫不是去給人做苦力，搬箱子去了？”一名婦人說道。
話音落下，其他人紛紛笑起來。
“黑妞子長得壯，想來是有把子力氣的。”
屠飛鴛垂了眼，一路快步往北邊去了。身後還有什麼哄笑聲，她也沒聽。
回到家，隔著遠遠的，就見阿清坐在院子裏，李氏在給他梳頭發。阿清眯著眼睛，幾乎半躺在李氏的懷裏，一副女孩子打扮，粉麵桃腮，細眉彎彎，慵懶又靈動，竟跟仙女兒似的。
這副模樣，也難怪屠寶珠和阿月會為他打起來了。屠飛鴛心裏想著，臉上不知不覺掛了笑意，走過去道：“奶奶，我回來了。”
“阿鴛回來了？累不累？渴不渴？你去打水喝吧，我燒了水，在屋裏涼著了。”李氏抬了下眼，對屠飛鴛說道。
屠飛鴛忍不住笑起來：“哎！”
走到屋裏，便見桌上擱著幾隻碗，裏麵涼著燒好的水，便走過去端起一碗喝了。水不好喝，還帶著一股沒刷幹淨鍋的油腥氣。這年頭沒有洗潔精，刷鍋都刷不那麼幹淨，家裏又隻有一口大鍋，做飯、燒水都用它，免不了便如此。
不過，屠飛鴛絲毫不嫌，一口飲盡，便往阿清的屋裏去了。拖出床下的一口箱子，準備取一本書出來。她如今認得不少字了，簡單的文章都能看的，今天上午在書局裏已經試過了，還把呂先生驚了一把，連道她這樣聰明的倒是百裏難挑一。
打開箱子，拿了本書出來，但見從前不認得的字，如今都能看懂了，封皮上寫著：治水策。
這年代的科舉考試，都有什麼科目，屠飛鴛不清楚。但是她知道這是屠大海考上榜眼之前，所讀過的書。他那時年紀輕輕，倒願意讀這樣的書？坐到床上，翻開封皮，閱覽裏麵的內容。
才翻開第一頁，便見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跡，第二頁、第三頁，皆是如此。屠飛鴛翻開到最後，一直是筆記滿滿，甚至最後一頁的封皮上都寫滿了字跡。
看著上麵的字跡，屠飛鴛大吃一驚。驚的卻不隻是屠大海的認真刻苦，而是這上麵治水抗洪的方法，有許多竟然是近現代才有的理念和科技！
難道……
屠飛鴛連忙從第一頁開始看起，飛快掃過一頁頁內容，一直到最後一頁。再摸額頭，已是一把汗濕。看著書本，不禁呆愣起來。
把書放床上，又去看箱子裏的其他書。箱子裏的書很雜，有純粹教人寫文章的科班常規書籍，也有橋梁建築類，還有機械製造類，也有詩詞歌賦。屠飛鴛認認真真打開，仔仔細細查看，發現每本書或多或少都有筆記，但是都比方才的治水策的筆記少一些。
翻到一半的時候，屠飛鴛心中一動，撿過一本詩詞歌賦，翻了開來。好巧不巧翻到的一夜，竟隻有一句，寫的卻是：“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