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在急速下墜，失重感不斷加劇，她開始眩暈。猛地咯噔一下，她雙腳踩在什麼上，因為慣性她雙膝跟著磕下去，緊接著人前撲了出去。
雙手急忙撐住，她才沒整個趴倒在地。
明知道數據空間的五感都是假的，她還是忍不住想象手底濕潤油膩的觸感到底是什麼。
她睜著眼卻看不見周圍的事物，隻能隱約看見自己的輪廓，雙手撐地雙膝跪地。她甩甩頭，把最後的眩暈感甩掉後，慢慢地爬起來。
抬頭往上看，是一片昏暗的混沌，有著不知名的東西躲藏在混沌之後，但能受到一種翻騰，若隱若現。
手上黏膩的感覺不是很好，她努力看了一圈，才分辨出隱隱綽綽的是些亂七八糟的箱子。最後，她隻能試著摸摸箱子。果然手上不怎麼黏了。於是兩隻手一齊在箱子上蹭半天，至於膝蓋以下的部分，隻能視而不見。
這裏視野有限，幾乎看不出箱子外麵有些什麼，至於聲音也沒能捕捉到什麼。
米娜決定先找個方向往外走，不知道這次會出現誰。
繞過這些箱子，出現一個狹小的路口，路口的地麵上映照著紅光。
路燈是紅色的？這古怪的顏色在一片黑暗中更顯得怪異。
她慢慢走到路口，避開紅光，隱沒在暗處，視線往路口外瞟。
外麵是一條古樸的長街，兩邊的房子灰撲撲的，唯有兩排閃著紅光的路燈照耀著。但即便有光，也沒能照出門窗乃至牆麵細節。它們就像是模型堆積起來的初始數據。地麵上有不少水窪，紅光下倒映出這些模型似的房子。
米娜遲疑地走進這條長街，身後的路口隨著她的進入消失不見，隻餘下房屋。
地麵上沒有鞋跟敲擊的聲響，一切都處於靜默的狀態。眼前的長街沒有盡頭，身後的長街也一眼望不到頭。
一條無限長的街道，兩邊是一模一樣的簡陋房屋模型，兩排紅色路燈，一個初初成形的數據空間——混沌、簡陋、粗糙的數據空間。
它不是單純的黑暗，卻是從黑暗中衍生出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又沒能更精細地呈現出，就像是沒學會一樣。
米娜想用字符刀劈開這粗鄙的空間，又想到說不定會遇見誰，猶豫了起來。
嗒嗒嗒——
腳步聲回響在整條長街，白色的短靴匆匆踏過街道。
一個女童向米娜奔來，蓬鬆的齊肩短發一蹦一跳。
“尤利？！”米娜還未說完，女童就拉起她的右手。
“快跟我走！不然就來不及了！”女童拉著她轉身要跑。
“等等！”又一聲呼喊從米娜的身後傳來。
黑暗中冒出一隻小手拽住米娜的左手。
米娜一驚，回頭看到身後又出現一個女童：“尤利？！”
“你不能跟她走！”拉著米娜左手的女童一臉怒容地瞪著米娜身前的那個孩子。
“你鬆手！”她身前的女童轉過身，警惕地瞪著後來的那個，抬頭警告米娜：“她是冒牌貨，你不能跟她走。”
“你才是冒牌貨。”女童攥住米娜左手的力量重了幾分。
米娜沒法看出這兩個“尤利”哪個是冒牌貨，她們有著同樣的栗色頭發，同樣的麵容，同樣湛藍的眼，同樣的聲音和語氣，連衣服都一模一樣。
“你跟我走！”
“你跟我走！”
異口同聲的要求，米娜後悔剛剛為什麼要猶豫呢？一刀劈開這個空間遠比分辨兩個尤利要簡單。
“鬆手吧。”米娜晃晃兩隻手，兩個尤利的胳膊隨著晃動。
“不放！”
“不放！”
看樣子是一定要選一個了，米娜無奈地又晃晃手臂，兩個孩子又跟著動了動。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帶你出去。”
“帶你出去。”
“那是哪裏？”米娜換了個方式問。
“不能說。”
“不能說。”
“智性是什麼？”米娜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升級智芯IV時，她才意識到尤利究竟做了什麼抉擇。
這回兩個孩子都沒有吭聲，但米娜的右手心被女童的小手重重地捏了一下。
“呀！”女童的身體被一大股綠色字符鏈推到了房屋的牆上。
收回左手心湧出的字符鏈，並將它們凝成長刀，對著地麵劈出條口子，米娜一把拉過右手邊的女童，準備跳入地麵上的口子。
“不要，不要去！”女童開始推搡米娜，不想跟著她進入裂口。
米娜沒有理會女童的掙紮，抱著她跳了進去。
等米娜落地，懷裏的尤利一個箭步竄出去，衝著米娜大喊：“為什麼要帶我到這裏來？！”
“那你要帶我去哪裏？”米娜站起來，發現這裏是航船娛樂室，溫馨柔和的燈光撒在她臉上。
“當然是離開她、這個、”尤利住了口，警惕地四處打量。
“離開，離開這裏！”尤利跑向娛樂室的門。
米娜見狀不及阻止，尤利已瞬間沒了蹤影。娛樂室外是航船的長廊，連接著餐廳、休息室、衛生間、健身房。下層是機械室、航船中樞係統控製室。航船前艙是飛行指揮中心。
餐廳、休息室、健身房都沒有找到尤利的身影，也沒有遇到其他人。除去沒有人外，這裏場景的細致程度遠比前三個要高很多。
這是不是說明更接近了空間的製造者呢？
米娜進入飛行指揮中心時，四周的數據隨著她的步伐嘩啦啦地剝離，又唰唰唰地重現。本該是指揮中心的地方成了中樞係統控製室。
室內的中樞係統並沒有運作，所有懸浮屏在亮白的燈光下極像透明的黑水晶。這些黑水晶後麵有個高挑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