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保持著往常平靜的姿態，陪著眼前的老人，曾經拋下了自己與母親二人的父親，
走完這最後一程。
此刻的江晁，已經被抽走了最後的精氣神，整個人氣息萎靡至極，
哪怕下一刻便停止呼吸，楚昊也不覺得意外。
“小昊。”
江晁話音細若遊絲，這導致楚昊不得不俯下身子，將耳朵湊上去才能勉強聽清老人口中的話語。
此刻的江晁究竟是什麼心情呢？
會悲傷、絕望嗎？
有感受到與他相當程度的痛苦嗎？
楚昊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他打算用心傾聽，這個老人最後的遺言。
“以後，江氏，就交給你了。”
江晁聲音顫抖，勉力想睜開眼睛最後看清眼前之人的長相。
但他的視線早已模糊一片，無論如何也都無法做到。
“我的時間，應該是到了。”
“最後的時間裏，你能叫我一聲，父親嗎……”
江晁奮力的想要抬起手，但他卻已經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看著此刻眼神模糊，聲音顫抖，虛弱得好似一葉浮萍的老人，
楚昊無論如何都無法將他的形象與印象中，那宛若大山般的高大身影重疊。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的心中，全然沒有了大仇得報的快感。
就連曾經腦海中設想過無數次，要在此情此景下傾倒而出，
將這些年來所壓抑的一切全部釋放，將計劃得逞後的喜悅、激動盡數展露，
成為擊潰眼前老人的最後一根稻草的話語，他此刻卻完全沒有將其吐出的那份心情。
“嗯。”
楚昊輕輕應了一聲，握住了眼前這位老人，自己的父親枯槁的手掌，
從喉嚨間擠出了，那兩個他以為此生都不可能說出的字。
“父親。”
江晁嘴角的肌肉扯了扯，似乎是想擠出一個笑容，但他已然做不到了。
眼睛重重的閉上，這一閉，就是永遠。
眼前一幕幕的回憶浮現，在這位老人眼前一一閃過，
有他年輕時，生活在社會最底層，滿懷不甘的他，靠著一腔熱血，
帶領著一幫死心塌地跟隨他的兄弟們，闖下了一番基業。
有那幫兄弟們一個個臨終前，將一切寄托給他的囑咐。
有他建立江氏以後，成為了金陵隻手遮天的存在，身旁卻空無一人的場景。
最後，畫麵定格在了，某間醫院的病房內，
他的妻子臨終前對他的囑托。
“老江，守護好江氏的基業，那是一幫兄弟們，那是我和你一起打拚出來的天下。”
女人聲音細微，說完這句話後就幾乎耗光了所有的力氣，
最後，她勉力的張了張嘴，對江晁說了些什麼，
那個時候的他，沒有聽清，到了臨終前的最後一刻，
江晁終於記了起來，妻子更為重要的囑托。
“還有， 更重要的是，守護好我們的孩子……”
“讓他們，能夠開開心心的長大。”
我好像，食言了呢。
兩滴微不可察的眼淚從老人的眼角滑落，
病房內，響起了刺耳的嗡鳴聲。
這頭江氏的猛虎，這位可憐的孤寡老人，
終於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