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京都的官道上,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至今到消失,不知往何處去了。
宵禁縱馬急行,想也是自己管不著的大事,街坊四鄰都緊閉不出,隻做不聞。
厚重宮門緩慢又沉重的開啟一刻鍾後,複又關上。
夜還是那樣靜謐,月還是那樣涼如水,一切好像無事發生。
太和宮裏響起了急促但又細微的腳步聲,聽著就替他心急費勁。重重幕簾掀起,珠玉相聞,一層層行至宮殿深處,一個蒼老有些顫抖的聲音恭敬道:“聖人,關西急報”。
隻見帳中伸出一隻骨節勻稱,保養得宜的手,伸出二指,輕緩地拈起托盤上的信。半晌,將信往盤子上一扔。四下皆無聲,落針可聞,一旁侍立的黃門小夏子覺得自己屏著呼吸,心跳加速,肩上好像壓著這宮殿裏沉甸甸地黑影。
直到帳中人發出幾不可聞的一聲輕哧,帶了點笑意。
小夏子這才覺得輕鬆了些,複又能喘氣了。
他不由得好奇起來,覷眼看那弓腰舉著盤子,身著深藍袍製的內監總管王如海,心道如今能夜半勞動他幹爹老人家來急急到太和宮給聖上送的信,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他又不敢細想,在這宮裏,少一事就能多活一天。
“罷了,傳我口諭,告禮部侍郎,將選秀提前,就這三日吧,定在重陽節這天。”其聲音如金玉敲擊,如淙淙流水,煞是好聽,不怒自威。
言罷,揮了揮手,示意人退下。
“是。”
及內監躬身退下,殿內複又恢複安然靜謐。燭火在宮殿內拉出長影,眾人才悄悄長出一口氣,覺得這一晚,可算過去了。
帳中人安安靜靜,呼吸平穩,像是睡了。
可如果月亮看得見,就會發現榻上人那炯炯亮著的一雙眼,別有幽暗。
當禮部通告下來的時候,京中暗流湧動。今年重陽節,各地藩王都會回京覲見,好多邊臣也要回京敘職,如今和選秀弄在一起,豈不是亂中加亂。
禮部侍郎文崇禮最近忙得焦頭爛額,今日一下了朝,出了宮門,就招呼身邊小廝回府報信,說不家去了,要在衙裏公辦,叫他就說傳自己的口信,告誡眾人,最近都不要出門,安安靜靜在家待著,過了重陽再說。小廝做了個揖,領命而去。
文崇禮在後麵看那小廝走得甚是慢,心中焦躁,大喝一聲,“跑起來!”那小廝嚇得一激靈,麻利兒跑走,不敢回頭。
文崇禮這一喝完,才驚覺自己怎地如此放縱起來,身在宮門口竟然高聲叫嚷,餘光看了下四周人們沒有太過注意他,忙賠了幾個笑,跟幾個士大夫拱拱手,上了車,及坐穩了,方才拿出手帕來擦了擦額上的汗。
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一輛馬車也悄悄動了,正是國公爺麵沉如水,端坐其中。
現今正是秋老虎,暑氣未消,悶熱非常,人都懶怠動,躲在放了冰塊的屋內納涼,國公府內正值午歇時分,四下裏靜的很。
沈懷冰昨日剛喝了毒藥,就算不知道宮主用了什麼秘法解了毒,心內仍不踏實,正坐在院中的小搖椅上,慢慢啜著自己泡的養生茶,好一派閑適。
可好景不長,耳內人聲漸沸,往日冷清的院門口湧來了一群人,幾個婆子帶著兩列小丫鬟並幾個孔武有力的侍衛,端著一堆物什,不由分說推門而入,在院內齊刷刷站了兩排。打頭的老嬤嬤看著麵生,一副利索精明的樣子,往前一步對著沈懷冰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動作標準,可神情卻不大瞧得起。
“問五小姐安。奴婢沈冬,是國公爺外書房管事。今奉國公爺的令,來聽小姐的差遣。國公爺說“五娘如今也大了,身邊不能沒有幾個像樣的人服侍,及笄禮就定在八月十五合家歡的好日子,要好生照看著”,並著這些丫鬟侍衛,都是送來給小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