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國公府密謀數年,讓你埋伏在江湖中,又同時藏身在朝堂裏,也不怕你分身乏術?”
“不過一張皮而已,戴上這張皮,衣冠齊備,人人都是天子。”
沈懷冰震驚,如此輕描淡寫說出這般驚世駭俗的話。
天子,人人皆可取而代之!
這是對皇權何等的蔑視,對至高王座的不屑,溢於言表。
“我身邊暗衛十數,皆曾服天子冠,坐在那王座上,被眾臣朝拜,做過聖人”,他神色倦怠,“凡夫俗子,血肉之軀,同樣食五穀,讀聖賢書,熬過七情五蘊六欲八傷的,如何稱聖?他又憑何稱聖?”
說著,伸手捏住了沈懷冰的下巴,惡狠狠盯著她,“難道你也覺得, 無論什麼人,隻要端坐在那高位上,穿著龍袍,就是天子了?就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人們的頌讚成為聖人了?”
沈懷冰掙脫他的手,皺眉道:“你又發什麼瘋?先把解藥給我!”
他頗為自嘲地向後仰躺,半靠在羅漢榻的扶手上,問道:“你如今可還疼痛?”
沈懷冰一愣,如今細細體味,確實半點疼痛也無,難道剛才…那杯茶?
“解藥在茶裏?你已經給我喝了為什麼不說。”
“嗬,茶裏沒有解藥。”
“這蠱毒,無解”。
沈懷冰聽到這輕飄飄五個字,心裏種種錘了一下,直落下去。頭似乎“嗡”地一下,“沒有解藥?”
那她還如何獲得自由?再虛與委蛇有什麼用?她豈不是一輩子也….
“沒錯”,沈騫舟抬手將她耳邊碎發攏起,微笑貼近她,道:“你一輩子也別想離開我的掌控範圍”。
沈懷冰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是恨,是怒,是驚,一時間控製不住,心跳加速,她強壓著火氣,盡力維持自己不要惹怒他,不要惹怒他,不要惹怒他,現在還不是時候,要忍。
“為什麼,你說過要給我自由?”
“因為這是你欠我的。”
沈騫舟冷冰冰吐出這句話,盯著她的發頂,手輕撫上去,“我這一生,都沒體驗過自由,你又憑什麼能有呢?”
沈懷冰感到冷意從腳底逐漸攀升,她努力平和下來,不能功虧一簣,不斷告訴自己要忍耐,費力套出這一晚上最關心的一句話,“那蠱毒究竟因何發作?為何時疼時不疼?”
“哈哈,那蠱,沒有毒,我想讓你疼,它就會在你身體裏亂竄,你明白嗎?沈懷冰,你吞下去的那隻蠱,是從我身體裏煉化來的,它自小吃我的肉,飲我的血,對我難以抗拒。它一旦發狂,隻有靠近我,聞到我的氣息,它才會平息。我為你種下這隻蠱,就是要你從此對我思慕若渴,不離不棄。”
聲音溫和如許,人一如遠山雲霧那般高渺,可他嘴裏說出裏的話,像惡鬼一樣扒在沈懷冰身上。
自己,究竟招惹了什麼玩意兒。
她抬起頭,眼裏發出狠光,從袖子裏摸出匕首,唰地橫在他脖子上,一字一頓地道:“那我殺了你。”
沈騫舟手指撫上她的唇:“你殺不了我”。
沈懷冰欲將刀劃過他的脖頸,可突然之間手腕失去力氣,匕首直直掉落地上,砸出一聲脆響,在大殿裏回蕩。
她殺不掉,她確實殺不了他,她的手不聽使喚。
何止是她的手,此時她的腿也不聽使喚,正莫名其妙自動自發地抬起,跨上了沈騫舟的腰。
沈懷冰眼裏湧上淚,驚恐地望著沈騫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見他輕歎一口氣,伸出修長的手指溫柔地蓋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邊道:“你瞧,我說了你殺不了我,你偏不信。這蠱,為什麼叫金蟬蠱,因為金蟬脫殼,被種蠱者會隨著施蠱者的心意行動,雖為神誌清醒的人,其實不過是施蠱者的一殼罷了。”
沈騫舟的手捧住她的臉,“我騙了你呢,你又待如何?你早都是我的傀儡了”。
說著,深深地吻了下去。
沈懷冰的淚,悄無聲息劃過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