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我和知夏回到了藍茵帝都。早在幻殤治好我的那日,我便將我和幻殤之間的事全部告訴了知夏,知夏表示很驚奇,因為在她的思想中,妖魔之類的,是隻存在於書裏和一些傳說中的。
我的王府就算是我不在了,也還是很多人前去拜訪。原因很簡單,夜宸玨那家夥將剿滅大昭秘密組織的功勞算在了我的頭上,於是我成了藍茵炙手可熱的王爺。就算是我不在王府中,還是有人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到我的王府裏去坐一坐,喝喝茶。
君歡顏已經離開了藍茵,王府中就一個老管家在照看著,後來夜宸玨又派了幾人幫忙。
我站在王府前不遠處,遙遙看著我的府邸。知夏在我身側,問:“不進去看看嗎?”我搖搖頭,牽著她的手,笑著:“我回來不是為了去看看王府的。惡女,我有事去找皇兄,你呢?要陪我一起嗎?”
知夏的眼神變了變,不自知地用力握著我的手,垂眸思考。“皇宮不是我可以去的。”
我笑著,慢慢,鬆開。
她突然抓住了我退縮的手,仰頭,笑容在那瞬間很溫柔:“希望,我陪著你嗎?”
我看著她,不語。
“你在害怕什麼?不相信我嗎?”
我笑問:“可以說不相信嗎?”
她搖頭,綠裙飛揚,伸手將自己淩亂的發撥到耳後,“你,必須相信。”
我約了夜宸玨在上次回帝都相見的酒樓會麵,他還是站在二樓,負手而立。仿佛整個天下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我卻看見了他深深隱藏的寂寥。上位者,注定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的孤獨,得到一些東西,就注定要失去一些東西。
我牽著知夏,慢慢走上,站在他的麵前。
“皇弟,許久不見,可好?”
“多謝陛下關心,臣弟很好。”
夜宸玨慢慢將視線轉移到知夏身上,麵上是一抹溫柔眷戀的笑,語氣輕柔,像是羽毛一樣撩撥人心:“知夏,你還好嗎?”
“草民很好。謝陛下。”
夜宸玨背在身後的手,慢慢握成拳,喉間苦澀難言。他僵硬地維持著笑意,那笑,像是麵具,遮住了他千言萬語也道不盡的心事。
夜宸玨讓我們坐下,沉默了許久,手中不住把玩著一枚玉墜,“皇弟,可想過重回朝堂。藍茵需要你,朕也需要你。”
我笑了,自顧自地飲下一杯酒,手指無節奏地敲著桌子:“自古走獸盡良弓藏,臣弟要是重回朝堂,陛下晚上可睡得著?”
他淡淡一笑:“皇弟真是會開玩笑。這點容人之量,朕還是有的。建功立業,皇弟不想麼?”
我搖頭:“不想啊。建功立業,太辛苦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到鄉下去種種田,養養雞之類的。陛下,就當我死了,不可以嗎?說我突發惡疾,不治身亡,不就可以了嗎?”
“皇弟,可甘心?”
“為何會不甘心?陛下誌在天下,而我,隻誌在一人。知夏,就是我的天下。”
感受到握住手裏的,輕微的顫抖,我轉頭,對著那女子,溫柔地笑。她從不知道,我將她看得那麼重,珍重得隻敢放在心底好好珍藏,不敢拿出與人分享,怕他人覬覦我的所有物,又怕他們不知道我愛的人的好。
夜宸玨把玩著玉墜的手指,突兀地停下。深深的,看著自己的六皇弟。他知道自己是貪心的,有知夏的時候,想要這天下,總以為知夏會一直在他的身後,隻要他一回頭,便可看見。更何況,奪嫡之路太過危險,若能將她安全地隱藏也是好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回頭,卻再也找不到那綠色的身影了。
直到坐上那寶座,看著底下的人,對著他畢恭畢敬,他才體會到徹骨的孤寂。原來,人活一世,不過就是求有個人可以陪著他,到老到死。
他總是對自己說,既然得到了帝位,又怎能奢求一個知心人在身邊不離不棄,上天是公平的,所以,不要奢望,做好皇帝,治理國家。
直到聽見了他的皇弟的話,才驚覺,他錯過了那麼多。
一個人,真的可以將另一個人,看成自己的天下嗎?
那需要多深的愛,才有勇氣,麵對萬千繁華世界,隻堅定地握住一個人的手,看萬事滄海桑田,也不顧時光荏苒,隻是,堅定地、握住一個人,此生、足矣。
“如此,便按照你說的做吧。”
夜宸玨看著他們相攜而去,不知為何,衝動地,脫口而出:“知夏,我想和你,談談。”
我停下了腳步,看著知夏,她仰頭對著我:“在樓下等我,好嗎?”
“好。”
我慢慢走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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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無言。
“我……”夜宸玨開口,卻隻艱難地吐出這個字,他突然想不起來剛剛叫住知夏,是為了什麼,又有些什麼話可以和她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