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盡是煙花爆竹的吵鬧聲,南蘇璃擰開家門鑰匙,迎接她的是砸向她身邊的酒瓶,咣當一聲碎成渣。
進了屋鎖好門,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女人的爭吵,或許可以說是男人單方麵的發泄指責。南蘇璃麵不改色,繞開綠色的碎玻璃渣滓,脫了外套換好居家拖鞋,默默站在門口不作聲。
南父暴怒著將一張張老舊書法撕成廢紙,惡狠狠扇了南母一巴掌:“書法?書他媽了個書!”
南母被他打倒在地,她不知是捂自己的臉好,還是去爭奪那些殘破不堪的書法作品好:“這麼多年我隻有這點愛好,這麼一點點的愛好你都不能容忍嗎?況且這又沒花你一分錢,這都是我年輕時候自己寫的!”
南母年輕時學習書法專業,後來因為家裏破產等種種原因沒有從事相關工作;南父農村出身、思想保守,是個普通出租車司機,二人工資不算高,但粗養活三個人完全沒有問題。
南父暴跳如雷:“我已經足夠容忍你了!都是因為你讓我永遠被整個家族恥笑,每次大過年的我都不敢回老家去,你看看我哪個兄弟家裏沒有兒子?你看看!隻有你!隻有你!”
南蘇璃煩得不行,不想繼續再聽他們吵一些老套的話題。不管因為什麼緣由吵架,最後都會吵到這個上來,就這個問題吵了二十多年,還沒完嗎?你們老南家是哪門子的皇親國戚,年年提月月提有沒有意思?況且嬰兒的性別是男人決定,關女人什麼事。
沒文化真可怕。
恰好手機突然一響,是友人小齊:蘇蘇,聽說A市開了一家超好吃的火鍋!就離我們單位不遠,等過完年我們回去一起吃!
南蘇璃苦澀地笑了笑,打字回複道:好,回去一起!
或許是聽到了南蘇璃的手機提示音,二人終於是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南蘇璃,南父眉頭皺起,語氣盡是嫌惡:“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南蘇璃頭也不抬:“剛剛。”
南父狠狠嘖了一聲,似乎是不願多看母女倆一眼,轉身咣當一聲摔門回屋。
南母呆呆坐在地上,一片一片拾著地上的“廢紙”。
可是已經破損的物件兒,如何又能複原呢?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南蘇璃心如刀割,南母究竟是怎麼和這種無可救藥隻知煙酒暴力的男人過了幾十年日子的?南母曾經也是對未來有美好憧憬的少女吧,奈何老天從不留情,命運造化弄人,將日子過成了這副模樣。
南蘇璃走上前想要將癱倒在地上的南母拉起來:“媽,我來收拾,您先去休息。”
南母隻是甩開她的手:“不用。”
南蘇璃心中一涼,不禁回想自己回家過年是圖什麼來著?
對了。
南蘇璃在手機裏找自己換了新工作的檔案截圖,想著給南母看一下,讓她開心開心。
想讓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南父口中的男孩差。
正當南蘇璃打開相冊之時,南母幹幹巴巴來了一句:“為什麼我生了你?”
南蘇璃的手猛地一抖。
南母站起身直勾勾地盯著她:“為什麼我這麼多年痛苦的根源都是你?”
到底誰才是南母痛苦的根源?
南蘇璃對上南母滿是淚痕怨懟的臉,還是慌了神,她下意識低下頭:“……對不起。”
她不該道歉的,她道歉又有什麼用?可以讓粉碎的書法複原,讓那個品性劣質的男人開竅,還是改變她的性別?
南母呆滯地去取掃帚掃地:“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生過你。”
撕碎的是書法,又不止是書法。
哦,其實真正多餘的,可能一直都是自己。
這句話在南蘇璃腦中炸裂開來,或許她早就清楚父母的想法,可當赤裸裸的語言真真正正甩在自己臉上,是直撼心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