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轉身。含淚的幽怨眼神,因強忍悲痛而緊抿的雙唇,在冷風中微微顫抖的身體,即使雨再大也還是她——雲娟!
肺中的空氣似乎一下子被抽幹了,龍吟僵住在原地,嘴裏的話不連貫起來:“你,你是她的姐姐還是妹妹……你寫……寫紙條幹什麼!”
衣裳有縫行路有影,怎麼不是人?雪鶴心裏沒鬼,但還是緊張得很。屍體複活的影片她看過不少,可是雲娟她已經火化了啊!
雲娟的眼神如兩把利劍直刺向龍吟的心窩:“我是獨生女,記得,我是獨生女。龍,給我們雲家做上門女婿去吧,聽說過陰婚嗎?”她的聲音綿軟而悠長,蛛絲一樣一點點纏住龍吟。
“還記得,梁祝化蝶的傳說吧?”雲娟一步步逼近龍吟,“生生世世不相離,多好的傳說啊。現在,一趟列車就到了,簡單。”
龍吟手中的傘滑落,重重砸在地上。額頭上滾落的已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你,你怎麼能這個時候……”“別忘了,我是不會轉生的,做什麼超度也沒用。”雲娟冷冷一笑,一直握著的右手放開,“你還記得這個吧?”她的手心裏赫然躺著一支注射器。
雪鶴疑惑地看著龍吟,又看看雲娟,確定雲娟沒有害她的意思,便稍稍放鬆了些:“雲娟啊,你看,是不是,能把事情說清楚一點?大家明白也好。”她的笑容很勉強。
“你問他!”雲娟一聲斷喝嚇得雪鶴連退三步,躲在龍吟背後。此時龍吟隻恨身前沒人,隻得壯起膽子問雲娟:“問我什麼?”
“要我說出來麼?”她的獰笑如荒野夜晚綠熒熒的狼眼,陰森可怖。絕對不能讓她說出來,無論她是誰。一旦她說了什麼,我就注定再一次亡命天涯了。龍吟突然感覺自己還是那麼熱愛生活和生命,這與以往那種絕望到盡頭就平靜如水淡然生死的心緒是截然不同的。
可又有什麼方法阻止她說呢?
無巧不成書。龍吟的手機偏偏在這一刻響了。這對他和雪鶴都無疑是一種解脫。屏幕上顯示電話來自空珩。
“龍,我現在到了鬼城豐都了,這裏鬼好多哎!要八一給你帶幾個回去看守門戶啊?”空珩開心地說著,龍吟也沒心思聽,急急忙忙喊停:“空珩你聽我說,我現在在永壽園呢……”
空珩在那頭笑:“永壽園是雲娟下葬的地兒,你小心她出來拉你進去演個現代版化蝶,那樣我就又有的寫了!”
雪鶴站在後頭急了,一把奪過手機朝裏麵喊:“空珩你快想辦法,雲娟又出來了,非要帶走龍哥不可,這,這怎麼辦呀?”
“不可能!這才什麼時候,算上時差也不到鬼該出現的時辰啊?”空珩不解地問,“你是不是看錯了,不是她?”
“她都說她是了,還能有假?”雪鶴急得跺腳。對麵的雲娟隻是抱著肘,冷眼看著龍吟和雪鶴的神情。
“不是人家玩你的吧?”空珩笑道。
此時雲娟的導火索突然被點燃了,她走上前去,幾乎貼到龍吟的身體,朝電話裏大聲喊道:“空珩!你給我聽好了!我雲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不轉世,找你們來了!你厲害,我才隻敢附體,換個人,我就是要了他的身體,你們也沒辦法!”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雲娟,你何苦呢,奈何橋上一碗孟婆湯,多少前生今世就都沒了,這不好嗎?你這樣鬧,究竟想幹什麼!”
“空先生,我隻要龍吟跟我走!”她依然很激動,“都說執著的人,連天地也為他讓路,為什麼我就注定被拋棄?”她的眼圈紅了,淚水混合著雨水從臉龐上滑落,她的聲音哽咽起來。“為什麼要這樣?你是個文人,按說也是性情中人,為什麼連憐憫我一次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