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50,陽光還很明亮,雲揚已經換上了一身運動服,背一個肩包,戴著誇張的大墨鏡,站在彙統大廈的正門外。華麗而庸俗的大理石與水晶吊燈被旋轉門和紅地毯與她隔絕開來,陽光打到藍色的玻璃幕牆上,反射回去,就形成了所謂的光汙染。
但是有幾個蜘蛛人仍在不懈怠地擦著已經很亮的玻璃。
雲揚沒有遵守約定。和她同到的還有扮成出租司機的小王,配合她的行動,看看那個神秘人物究竟是誰。
4:00。雲揚的表略快半分鍾。街對麵一個人衝這邊招手,雲揚和小王都警覺起來,小王甚至擰動了車鑰匙,準備隨時加油追上去。
可是當一輛出租車停下以後,招手的人就上車了,沒等他們覺得不對勁,小王的車後麵就驚天動地一聲巨響。緊接著又是一聲。怎麼了?就在這一瞬,雲揚頭頂嘩地澆下水來,淋得她全身無一幹處。
雲揚無緣無故被澆了一身水,不由得火冒三丈。深秋的風涼得很,她打了個寒顫,也不顧出租車裏感召機的小王,氣衝衝抬頭尋找肇事者。幾個通風窗口空空蕩蕩,蜘蛛人有條不紊地刷洗著玻璃。她剛一抬腳,便踢到了地上的東西。一看,是一隻水淋淋的黑塑料袋,她好奇地提起來打開,裏麵赫然放著那份檔案,滴水未沾。
她拔腿跑進彙統,前台負責接待的小姐聽了她的遭遇,連聲道歉,並找人將那幾個蜘蛛人叫了下來。
幾個高空清潔工以為出了什麼事,忙整理好清潔劑,倒掉剩餘的水,理理衣服頭發下來見雲揚。雲揚看著他們誠惶誠恐的樣子,問了幾句,也沒有什麼頭緒,隻能揮手放行。前台負責人一看惹了警察,自覺不好辦,隻得安撫道:“也許是公司裏的人潑水,或者是清潔工不小心,我查出來一定讓他親自的登門道歉。”
“不必了。”雲揚冷冷地回道。在出門的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一張掛著嘲諷的臉,倏忽即逝。她晃晃頭,確定這不是幻覺,再四處尋找,已經渺無蹤跡。忍了很久的一個噴嚏狂放地跳出來,她揉揉鼻子,跳上小王的車走了。
披著小王的外衣,她還是忍不住打開空調取暖。手機響了,是孫姐打來的。“揚,那個號碼我們找到了,一個色情聲訊,幾個小姐在車上正往回帶呢,可是她們好像都不是那個人看到的。哦,那個臨時工也在車上,要給她說麼?”
“不必了。”雲揚掛了電話,另一個電話又趁機騷擾。
“喂,你誰啊?”她今天受了刺激,脾氣很是糟糕。小王回頭看了她一眼。
電話中的人笑了。“雲警官,想和我一樣做個千麵女郎麼?那就記得,別輕易相信人,也別輕易亮身份。你要的東西給你了,我還有事呢,拜!”又是上午那個女人,婉轉的聲音總有點青衣的味道。
什麼刑警隊長,什麼人民公仆,真扯。連在自己頭上拉屎的鳥還沒抓著呢,替別人逮什麼野豬。雲揚失落加氣憤,剛拿起東西準備摔就停住了,她長歎一口氣,雙目中射出異樣的光芒。
“王,我要回去整整儀表,晚上還得去見雪鶴。”
夜幕下的雲揚完全變了一個人。她把自己的短發定形成有一點風吹效果的樣子,絲毫不施脂粉,反倒顯現出一種本色的美。男式的運動服寬大地罩在身上,下擺隨著她的大步流星而晃動,乍一看很像個帥小夥。她就這樣闖進了雪鶴的外會客室。
“哎,今天我們老板有客,你……”一個男侍伸手攔住她,引來笑聲一片。
“內室裏傳來一個渾厚而蒼老的聲音:“是小雲吧?過來,大伯很多年都沒見你了!”
男侍一愣,仔細看看才認出這是“保護神”雲揚,忙恭恭敬敬送她進去。
雪鶴的父親雪森確實老了不少,也許人就是這樣,一上五十歲就一年一個樣。原本烏黑錚亮的分頭,已經有些花白了;原來紅潤的臉膛,刻上了歲月的痕跡;曾經的據說是一眼看透對手心思的雙目,也沉澱了年輪的風霜。他的身邊坐著一個神色茫然的美國中年女人,顯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對麵是穿成正常時尚女青年樣子的雪鶴,正開心地同父親聊著幾年來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