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的視力奇佳,在教堂的最後,他也能看到台上的黑袍,那個經典的召請撒旦的手勢。台中前方是他,台左是一個打扮成吸血鬼的人,台右則立著狼人模樣的助手。這是新派撒旦教青年會的象征,有撒旦之子而沒有撒旦之妻,左吸血鬼右狼人,作為撒旦的仆從。
他靜靜看著台下那些撒旦的崇拜者們,心中充滿了對血液的渴望和對刀劍的向往。然而,佛祖的形象又在他麵前一閃而過。這個既崇拜撒旦又學習佛法的年輕人,被分裂的靈魂折磨著,他突然狂笑起來,聲震屋瓦。
下麵的人卻並不感到莫名其妙。他們依舊虔誠地安靜著,用寂靜演繹狂歡。
龍吟看到他的唇在動,他在念咒語吧。龍一時竟然感覺有些恐懼,雖然他並不相信撒旦的靈真的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甚至他都不能真正承認這位邪神的存在。但潛意識中對未知的恐懼,依然緊緊攫住了他的心。他努力地平緩呼吸與心跳。
閉著眼睛的空珩背後,漸漸升起了一股煙,淡淡的青色,輕柔地飄散開來。接著,是一股顏色較重的黃煙,也被空氣衝淡,彌漫開硫磺的味道,勾起了人們的興奮。要知道,地獄中燃燒著的,就是硫磺火啊!
如衝決大地的洪水一般,狼煙一樣直的濃黑煙氣衝天而起,煙前方的空珩雙目緊閉,身體似乎在戰栗,從他向著天空的表示撒旦的手勢,到他翕動的雙唇,無一不使人產生向往而恐懼的心理。
黑煙緩緩飄散,煙的正中,顯現出一個人形來。是一個青年男子,戴著黑色鑲銀邊的麵具,身上的黑衣和黑披風都是中世紀的歐洲,他以王者的姿態靜立在那裏,昂首向天。
他們已經可以看清他的全身。他的腳下還燃燒著熊熊的藍色火焰,黑色上衣中央用銀色的絲線細膩地繡著一個骷髏頭。
所有的人看到這一幕不禁驚呆了,紛紛躬身向台上的青年人行禮。一時間所有叛逆不羈的少年人都變成了訓練有素的信徒。
“陛下……”聲音如同江河的狂波,穿過窗欞,向遙遠的星野撲打過去。
龍吟也不例外。他躬身的時候抬了一下頭,看到台前的空珩的嘴角那抹似有如無德微笑,九分邪惡,一分冷漠。這是他認識的那個喜歡站在距花叢中啜飲雨前龍井的憂傷作家嗎?他記起空珩說他這幾年很少參加這樣的活動了,天啊,那他當年熱衷與瘋狂的時候該是什麼樣子?龍吟難以想象下筆華美憂鬱的空珩居然隱藏著這樣的黑暗。他至今無法相信台上的青年人就是他崇拜已久的王的化身。在他心目中,主宰著他的靈魂領導著他的行業的墮落天使是任何人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
這時,忽然聽見台上的青年人發出一聲哀號,直挺挺地向前撲去。空珩被嚇了一跳,急忙跳出場外,倚在講台上,似乎隨時準備著防禦外來的攻擊。
火焰上方顯現出一個影子,像是兩手抱肘的人,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倒下的青年。青年的麵具滑落到眉間,他忙伸手推上去。影子哈哈大笑,尖厲得如同鷹隼的尖嘯。“你是什麼人,也敢冒充本王?”聲音不大卻威嚴,滿場人抬頭,張大了嘴看著這兩個難辨真假的化身。
青年鎮定了一下,迅速從地上爬起,雙手一拍,竟將一團火焰向影子推過去!
而影子隻是站在那裏,也不閃躲,火球直直穿過他的身體,墜落到台後黑綢的幕布上,當時便將幕布燒出一個大洞。
青年似乎吃了一驚,手掌僵住在空中,隨即又抽出一把形狀詭異的短刀,向影子劈削而來。刀上是沾過鮮血的,仔細看看,還有特地寫上去的永不退色的朱砂。可影子根本就不在乎,依然靜立著,看青年還想玩什麼花招。
刀刃像觸碰空氣一般劃過,影子還是影子。
這下,青年認真地無法再裝下去了。他大叫一聲,扔下刀就跑。影子在背後隻是發出低沉的冷笑,並將頭轉向倚在講台上的空珩。
他在影子剛剛出現時,表情極為驚恐,但現在卻平靜下來,甚至還露出了一絲微笑。他恭恭敬敬走上前,向那個影子一禮:“陛下。”眼角向台下一瞥。
台下的人服了,他們相信了這個影子才是魔王真正的化身,於是,跟著空珩,他們再一次向台上躬身。龍吟的心裏卻更加疑惑了:會不會一會兒再跑出什麼東西自稱是真正的撒旦化身?
隻聽那個影子說:“你們如此強烈地召請本王,有什麼要求嗎?”
空珩代答到:“陛下,隻求您接受我們的伏拜,示我們以無上的智慧。”聲音微微發顫。
影子再次笑起來:“你們也看到我了,至於智慧,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愚昧的人類,不配理解宇宙最高的奧義。”言罷狂笑,消失在火焰裏。
空珩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朝台下揮揮手,踉踉蹌蹌地走向側門。而台下的人似乎也沒有太大反應,一聲搖滾響起,把他們又帶入了瘋狂不能自已的狀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