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樓(1 / 3)

嘉興城內人心惶惶,不安和危險籠罩在城市上空,竟令三月陽春中的嘉興也失去了往日的顏色,春日的嘉興本應美的像幅山水畫,但如今白牆青瓦也似沾染上了一抹看不見的血色,往昔清澈水麵上的搖櫓聲,也終是聽不見了,沿河長廊、石拱橋畔,沒有了過往的繁榮和喧嘩,隻有迎風飄蕩的一排排草木本色紮染還在晾曬,放在以前,該是多麼輝映的美好,但如今估計也僅僅是為了生計的苦苦掙紮罷了。

亂世中,有人選擇反抗,有人選擇隱忍,當然,也有人選擇了麻木和逃避。

終究聲色犬馬中將麻木與逃避粉飾的很好,杜牧筆下---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的詩句將眼前的這座花樓映襯的熠熠生輝,透過門扉的婀娜和那彌漫的脂粉氣息,窄腰豐臀的搖曳,讓身處其中的人們忘了苦難和仇恨!

點一杯花茶,輕攬楚腰,拾級而上,終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悲哀!

然而,在最裏的廂房中,卻有一個少年,將窗戶打開一道縫隙,這裏視野很好,甚至能看見不遠處日本憲兵隊的一舉一動,還有長街上來往日本兵的行蹤,少年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狼,憑借著空氣中的氣息等待最佳的捕獵時機。

這個少年,正是失蹤多日的成諾。

那夜,他第一次得手後,本想迅速轉回老宅,但,他沒想到的是,日本人追捕的速度超乎了他的計劃,他根本來不及回去。隻能隱住身形,躲進了一處被炮擊過後廢棄的影院中待了一夜。

第二日,街道已布滿了搜查的日本兵和偽軍,成諾知道,他暫時回不去了。

按照以往執行任務的習慣和經驗,成諾深知此刻最容易藏身的地方就是花樓,也就是人們口中的青樓,當然,不能是那種誰都能去搜查一番的低等妓坊,好在身上有些銀元,他尋了嘉興城最大的花樓,走了進去,這裏進出的大多是達官顯貴,或附庸風雅之輩,即使搜查,也會有人出麵解決,相對來說,暫時是安全的。成諾晝伏夜出,如今算來,已有半月有餘。

成諾關上窗戶,坐在凳上,擦拭著手中的匕首,17個了,那些肮髒的血液,即使擦拭了很多遍,仍舊覺得醃臢的很。

門被輕輕的敲響,成諾警覺的一步竄到門後,揚起手中的匕首準備著,門扉打開,一個約莫二十四五的女人走了進來,手中還托著一個盛滿酒菜的托盤。成諾鬆了口氣,關上房門,來到桌前。

眼前這個女人,身材一般、長相更一般,盤起的發髻上什麼發飾都沒有,一身不是很精致的旗袍,看上去還有點大了,貼不住身材的在晃蕩著,耳垂上的翠玉耳環也一眼看出是假貨,但,她望向成諾的眼神,是溫柔的。

成諾沒有開口,隻聽那女人輕聲道:“小哥,你住了這麼久,也不碰我,還給我錢,你究竟是什麼人啊?”成諾抬頭看她,這個女人那天在大廳裏被龜奴打,自己跨進門廳時候,她正好一個趔趄趴伏在自己腳邊,抬頭向他求救,在這種地方,這樣粗鄙姿色的女人被打,無非就是不受客人待見,主家掙不著錢,拿她做了出氣筒,成諾卻知道,這樣的女人,也許是他安身在此最好的掩飾,他毫不猶豫的將女人從地上拽起,護在身後,拿了一張五十銀元的銀票砸在那龜奴臉上,言稱包這女人半月,帶著女人就上了樓,絲毫不理會身後滿臉驚喜詫異的龜奴和一眾嘲笑他口味重的客人及姑娘們。收回思緒,成諾沉聲的告訴眼前這個叫鳳琴的女人:“不該問的別問,我不虧你便是,但你記住,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爛在肚子裏!”

鳳琴夾了一塊蓮藕放在成諾麵前的盤碟中,聽著眼前英俊的少年說出的冰冷話語,她並沒有半分怨懟,對成諾,她是十分感激的,以她的姿色,在這裏是沒有半分價值的,她早就不記得多久前笑過,但這段時間,她真的很開心。

成諾並沒有吃她夾過來的菜,喝了一口手中的茶,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這街上亂了半個多月了,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聞聽此言,鳳琴來了精神,將自己在客人間閑談所聽到的消息一股腦的倒了出來,什麼暗夜刺客,什麼冤魂索命,每天夜裏都來索鬼子的命,還有就是憲兵隊開始各街道設卡,檢查等等。成諾並沒有搭腔,隻暗自道了聲不妙。

鳳琴收拾了吃食和盤碟下樓去了,成諾心裏明白,現在的局勢,如果再繼續行動,那幾乎就是羊入虎口,但他現在也回不去,準確的說,是不敢回去,當初是乘蕭然不在家時出來的,他並未想到那夜的動靜能鬧那麼大,現在過了半月有餘,蕭然他們自然是知道了,回去將要麵對的是什麼,說實話,成諾心裏也沒有底,但,如果繼續藏身在此,也是不合適了,這半個月,日本人把能查的民居都查了,接下來,即使此處上麵有人護著,估計也躲不過搜查,身上帶出來的銀票也所剩無幾了,成諾有點傷腦筋。

正想著,就聽見屋外有吵鬧聲,仔細一聽,是鳳琴的聲音,還夾雜著幾個男人咒罵的聲,他打開門,就看見被推到在地的鳳琴,靠在樓梯的欄杆上,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眼淚嘩嘩的流著,嘴裏叫嚷著:“我不接客,陳少爺包了我整月的。。”成諾用的是化名,他告訴鳳琴他叫陳升。

站在鳳琴麵前的兩個男人用腳惡狠狠的踢向她,嘴裏還在罵道:“我管你什麼陳少爺胡少爺的,這位是吳添吳老大的小舅子,他看上你了,就你這九流貨色,我們家少爺看上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兩個男人身後站著一個身著暗黃色長衫,形如枯槁的男人,青白色的唇色,無神的眼睛,一看,就是個癮君子,此刻,搖著折扇,滿臉戲謔還帶著一絲淫邪的神色看著地上的鳳琴。

成諾不發一語,走上前,拉起地上的鳳琴,拽著手就往房間走去,完全不理會在場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