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醒轉的成諾,望向房間四周陌生的擺設,一時有些恍惚,身體傳來的疼痛卻在一瞬間拉回他的思緒,他猛然想起那個雨夜發生在船上的一切,耳邊那句‘成先生多保重!’的話語此時也如同一記悶錘,在重重的錘擊著心髒,成諾勉強撐起身體,用手死死的壓住胸口的痛感。
緩緩的挪下床榻,成諾又看了眼屋內四周的擺設,很陌生,來到鏡前,鏡中的那個少年此刻憔悴到快要破碎,右邊臉上的紅腫還沒完全褪去,靠近耳際的臉頰被子彈擦傷的傷口鮮紅而又猙獰。
成諾愣愣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看看你這副鬼樣子,成諾,你憑什麼覺得能擁有不屬於你的溫暖?你真可笑!’成諾內心中有個聲音不斷的在嘲諷譏笑著自己。
身體在微微發抖,拳頭已經握緊,成諾一拳砸向鏡子,似乎想讓那個聲音閉嘴,但身上的疼痛卻讓揮出的這拳減弱了些許力道,鏡子沒有碎,隻是裂出幾道碎紋,向四周延伸開去,裂紋處細小的碎片,如鋼刀般紮進成諾的拳麵,瞬間,手指,手背均滲出絲絲血跡。
但成諾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他冷冷的笑著,鏡子的裂紋映照出他扭曲的悲傷。拳頭放下,卻始終沒有鬆開,顫抖中隱隱的能看見插入關節處細小的碎玻璃。
茫然的在鏡前又佇立了一會,成諾緩緩的轉過身去,是啊!你憑什麼擁有?你本就不該出現,不該破壞別人生活的寧靜,隻一瞬間,萬念俱灰,成諾木然的走向大門,去哪裏?他自己也不知道。
門扉‘吱呀’一聲打開,迎麵進入的歐雲飛看著眼神木然的成諾,有些欣喜又有些心疼的趕緊走上前,有點嗔怪道:“你醒啦?還有傷你亂跑什麼啊?”
本來已經木然的成諾似乎突然被這句話驚的有點清醒,似曾相識的話語似乎還是上次碼頭火拚受傷後聽過的,他抬頭看了眼歐雲飛,喉結滾動了幾下,才艱難啟唇道:“飛哥,這是哪?”成諾的眼神望向歐雲飛身後的院子,卻瞬間又垂下頭去,心中剛才那道聲音又開始在耳邊響起‘成諾,你在奢望什麼?蕭然不要你了!’
歐雲飛眼見成諾虛弱的身體在搖晃,唇間最後一抹血色也漸漸散去,眼神中的那抹痛楚更是掩藏不住,他心疼的扶住了成諾的肩頭,溫聲說道:“這處院子我剛買下沒多久,本來想著日後有什麼事情能用上。。。”可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用處,歐雲飛暗暗歎了口氣,見成諾依舊木訥的神情,他繼續言道:“你先暫時在這養養身體。。。”
“大哥知道嗎?”成諾打斷歐雲飛的話語,問道。
歐雲飛一時語結,蕭然自然是不知道成諾現在此處,那夜之後,蕭然幾乎日日待在書房,對成諾的事情不提不問,歐雲飛和華仲軍也是不敢再提起,隻悄悄的將成諾安置在這處別院中,想著等蕭然氣消了,再想辦法挽回。
見歐雲飛如此神情,成諾淒然苦笑了一下,為什麼要問出這句話讓彼此尷尬呢?明明知道答案,成諾此時已經有些支撐不住身體,緩緩的靠著牆坐了下去,道:“飛哥,別管我了,我歇會就離開。”如果身體還有勁,成諾會毫不考慮的奪門而出,但真的一絲力氣都沒有了,蕭然全力的踹向自己的一腳雖然幾乎要了他半條小命,但心中的疼痛才是最致命的。成諾緩緩閉上眼睛,拚命壓抑著,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眼見成諾滑坐在地上,歐雲飛也難掩淒然,怎麼好好的兄弟鬧成這樣呢?他知道蕭然心中怨恨的原因是什麼,是事到如今,成諾都沒有說出他的來曆,是不管不顧去救孩子被槍抵住額頭時蕭然的心魂具散,歐雲飛隱隱的覺得這次的解救原因並不是簡單的見義勇為,而是事出有因。
“聽話!在這安穩養著,等大哥氣消了,我再帶你回去,行嗎?”歐雲飛也知道這樣的話隻能是暫時安慰安慰成諾,蕭然這次的決絕是他都未曾想到的,可明明那晚成諾被槍抵住額頭時,歐雲飛第一次在蕭然眼中看見了恐懼,害怕失去的恐懼!
成諾聽完未曾作答,也沒有任何反應,他閉著眼睛,蜷曲著身體,雙手無力的搭在膝頭,手麵上的鮮血順著手背滴落在腳下。
歐雲飛此時才發現破裂的鏡子和成諾的右手,鮮血早就染紅了半截手掌,急忙找出急救藥箱,小心翼翼的先將刺入關節處的碎玻璃鉗出,再上藥包紮好。